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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束烟火终于燃尽。
惊天动地的声响以及眼花缭乱的繁华终于消散过去,仁明殿的夜晚难得这样热闹。
本该入睡,铢衡却被烟火声音吵着难以阖目,最后只得坐在窗轩边,从窗柩缝隙窥看那转瞬即逝却又马上被填补替代的美丽。
烟火。
足足一个时辰。夜晚重归寂静。
今日他听见路过的奴仆说了,今日是仇落大喜,又说迎娶的是他们家的二公子,仇落终究还是成婚了,这样一来他便有了挂心的人。照理,这对他没什么不好,他一直希望仇落找到所爱,然后轻轻松松放开他。
可为何那闹人的烟火停止了他却反觉得脑袋愈发疼痛欲裂?心思有些烦闷,他想喝酒,可酒水在白日那对奴仆走后便被他灌水一样败光了。
那可真是从未有过的郁堵。
铢衡将目光从窗缝中抽回,然后慢悠悠回到床榻,床榻宽大柔软躺上去似乎能吸走所有的坏情绪,倦意阵阵袭来,可每要入睡他又会赫然惊醒,眼前总是一片喜庆的红色以及共牵红绸的一对玉人。
如此反复,让他更加郁结。
要是能快些逃离仇落身边便好了,回到仙界,回归职位,他便不会有这诸多烦恼。仇落就像一个惹事精,遇上他准没有好事。
不知躺在床上思考了多久,忽的一身吱呀刺破了他的恍惚,铢衡猛的半支身子,目光警惕的盯着屏风。
“仇落……?”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从那身形剪影,他一眼便能认出来人。他有些惊讶,弦月微蹙,扬着脑袋盯着仇落的靠近。
“是我。”仇落不慌不忙应着,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放在了床榻,铢衡疑惑未去,塌上一沉。仇落坐在铢衡身边,血色眼眸静静凝住他。
“你……你不是?”铢衡实在讶异,甚至没有躲避仇落的过分靠近。
“是说我的娘子吗?”仇落沉声一笑,语气含糊而轻佻,“他还在新房等着我,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劲瘦的手指抚到铢衡腿间,急促的呼吸尽数喷落在敏感的耳垂,仇落低声道,“铢衡,给我,好么。”
明明是赤忱的挑逗,铢衡却浑身泛寒,头皮发麻。
“回去!”铢衡凛目,一把拍开仇落的手,厉声呵斥,“这算是什么?你给我滚回新房!”
“新房?……”仇落沉郁笑起来,声音粗而急促,“铢衡,想看看我的新房么?嗯?”
“……”铢衡咬唇,面上刷的一寒。
“你若再这样侮辱我,我今夜——”铢衡又羞又怒,以为仇落要让他见识何为春色加以羞辱,但后头的毒言被仇落堵了回去,仇落嗤笑一声,旋即对铢衡道:“你个老顽固,都听不出来,还是真要我说出来你才心甘情愿?仇落今夜要缠绵之人,正是你铢衡啊。”
“……”铢衡无言,半晌,目光凶狠的一拳擂在仇落肚子上,接着,他跳下床铺,如避长蛇一般躲得远远的。
仇落捂着肚子疼了一会儿,心想铢衡明明功体被封力量削弱,为何突然气力如此之大……!
铢衡冰冷抗拒的声音传来,他对仇落呵斥:“你疯了!”
他明白了,依照仇落的性格,那新人怕是还没有入洞房便被仇落杀害了。仇落竟正的如此绝情,为了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枉顾人命。
仇落盱眙,血红的眼睛中满是欲望与克制相互吞噬挣扎。铢衡警惕的盯着仇落,像是受惊的野兽随时就会给仇落一击致命反击,仇落凝了他一会儿,满口谎言:“你该晓得我的性子,铢衡,若今夜的事泄露,那我便会被容枫背后的家族记恨针对。”
“你想说什么?”
“虽然知道你不会在意,但,为了我的小命以及你的前程,从今夜开始由你装扮容枫再合适不过。”
“……”铢衡愣住,许久,又惊诧问到,“你什么意思?”
仇落心想这老家伙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拿脚指头想也该明白了吧?仇落阖了阖眼,发出万不得已一般的无辜叹息:“铢衡,你还不明白?婚礼之后,我就要游历人界,身边自然要带着新婚的男妻。那正是你,今夜,我娶的不是别人,正是你。”
铢衡听着愣了半晌,接着慢慢抽气,凝出一句恼怒的呵斥:“胡闹!”
“哼。”仇落冷哼,“这可是十拿九稳的好机会,以容枫的身份跟在我身边,不知道安全多少倍。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五界通缉,想要回到仙界去见你的老相好可不是那么容易。”
“什么老相好?”铢衡敏感的狠蹙眉头,恨不得一脚踩烂仇落的臭嘴,“你给我听好,我铢衡坦坦荡荡,就算是一路杀回仙界,我也——”
仇落冷笑:“好个杀回去,好个坦坦荡荡。我看你到时候不是被围攻致死便是坐实罪名。何必那样固执,我给你提供了这样一个绝妙机会,你却要愚蠢的拒绝。就因为你那可耻的自尊和对我的偏见?!”
“你!”铢衡睅目,但却是被仇落一击直中,无从反驳。
“而且,我看你也未必能杀回去。
', '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当年你折在魔界,现在甚至连我也无法挣脱。铢衡,停止你的自负吧,你是真以为自己金身不坏还是神明附体,能杀过四界那么多的贪婪之徒?”
铢衡垂首,眼睛难过的偏向一侧,虽然他很想否认,但是他无从反驳。仇落说的对,现今他给出了一条捷径,一条冤血铺出来的路,他最好和仇落同流合污,不然即使殒没此身,也难回归从前。
终于,冰冷的面上破开一丝退却。
双拳捏起,铢衡将下唇咬得发痛渗血,明知下一步是万丈深渊,深晓答应下来是何种侮辱仙格。
确实,仇落说的很对,但那是因为他永远也无法体会自己从小被灌输的那些大义都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仇落还是不明白,他铢衡在很久之前便没有了为自己谋求苟且的权力,折辱自尊不如光耀的死去。
但这一次,他要违背铸就他这血肉之躯支持他闯过刀山火海的信念。
他第一次萌生了为自己苟且一回的念头。
仇落见他良久沉默便知自己终于摇动了铢衡那泰山般稳落的心思,他会这样告诉铢衡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与其让铢衡送死,不如便适当放长鱼线,反正他最后也要离开魔界,不如由自己给他这个机会,他不会直接毁掉铢衡的希望,而是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看清自己的处境,自沦绝望。
“想好了?”仇落见到铢衡将移开的目光又缓缓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舒眉,“还是,堂堂的玉照官也会害怕我这小小的魔头?”
“……”铢衡眦目,微微扬起那高傲的下巴。
仇落暗笑一声,将放在床边的喜袍再次抱在怀里,他起身,凑到铢衡身前,垂下眼睛好笑的和他对视。
即使已是无数次凝视,他还是情不自禁要赞叹那双如同装盛了一片汪洋大海又似晴空碧穹的眼睛,冰冷却又宽蔚,瞧着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令人把持不住觊觎欲玷污的圣洁。
呼吸愈发浑重灼热,仇落感受到了身下的变化,再靠近一些,铢衡又该说他恶心了。对视片刻,仇落错开身子向屋外走去,克制声音对铢衡说道:“走吧,去新房。”
“……”铢衡紧锁眉头,周身瞬间僵硬。他试图挪动脚步,可脚底仿佛被顶入地面。挣扎许久,黑暗中才响起丁零铁链拖动的声音,仇落侧过身子,不动声色看着铢衡一点一点的靠近。
沉重而刺耳的拖拉刮地噪想,拉动两处慌乱杂然的心房,仇落走的缓慢,身后徐缓平稳的拖曳声令他不得不拖延脚步。
一月不见,仁明殿已完全变了模样,为了迎合仇落的婚礼,昔日清冷雅致的殿宇处处张灯结彩,大量运用的红绸似乎是用来消除这十里寂寞。
只是,虚有其表的喜庆看起来越发让人心酸,贴着囍字的红色灯笼投下暧昧热闹的光线,可落在仇落的背后却在那红色喜袍上晕出一层微黑,仇落的影子投在宽阔的廊道,长而孤寂。
铢衡跟着仇落,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乱窜。
他有些……心疼。
仇落是他看着长大的,孤独寂寞了四百年,以前还有仆从照顾吃喝穿住,但都不是那样的细心。敷衍,便是那些奴仆的态度。
他甚至曾以为仇落是哪位不受宠的王妃之子,他也从未见过仇落的母亲,因为早就死了。没人对他嘘寒问暖,没人关心他心情好坏,生辰也没有热闹过几次,他从来不缺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缺失。
连婚礼也是这般。
垂眉想了许久,铢衡终于随着仇落来到了那所谓的新房。正是仇落的寝屋,被红纱绸子装饰的花里胡哨,进去之后便是满满一屋喜红。门板上贴着大大的囍字,仇落不看一眼,而是径直跨入。
原来仇落的寝屋很是清冷,没有什么过多的摆设。屋子里的屏风也换做喜庆的红木制,里头喜烛燃得正烈,拐过屏风铢衡在其后看见了一柄巨大的玉如意,雪白纯粹系着红纱挽成红花,屋子里多出了层层叠叠的朱色垂幔,隐约,可以见到那一如色调的宽敞床铺。
铢衡拖着铁球进入,见仇落已穿过纱幔入到一侧。身后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接着门栓咔嗒自合。
仇落停在了镜台边。铜镜映物模糊昏黄,教人看不清真面。
铢衡穿过纱幔,随后在仇落的招手示意下坐在镜台前。
“做什么?”蔚蓝眼眸望入铜镜,只见茫然不清的两道人像。
仇落笑了笑,伸手打开了镜台边静静放置的红色木箱。铢衡好奇的瞟了一眼,却见那木箱下竟是一片金灿,在烛光下反射着属于真金的耀眼光泽,仇落将上头的金钗凤冠放到一旁,将下头压着的一叠整齐红纱取出。
红色抖展开来,材质细腻缭绕,如同一抹红色烟雾,清冽的梅香瞬间飘散,仇落将红纱袍子凑到鼻尖,陶醉的深嗅其上的淡雅香味。
“你……!”铢衡明白过来,这喜袍,是给他的。
仇落将衣袍放在铢衡手边的台子上,笑意深邃温柔:“这是全魔界最好的云烟料,据说
', ' ')('穿在身上如同雾气一般毫无累赘感。我买了几匹,为你做了一身新衣服。”
“……”铢衡抽唇,旋即冷声拒绝,“我不会穿的!省了你的心思。”
仇落就知道铢衡不会答应,所以他买了婚纱料却没有让裁缝做成喜袍。这是很平常的款式,无非艳丽了些,并没有绣上龙凤鸳鸯,铢衡平时穿出去一定很美。
“玉照官,要受人恩惠也不是这样倨傲吧?”仇落绕到铢衡身后细细玩弄他那丝润青发,声如叹息,“你这样,可是让我很难办……听话,嗯?”
仇落的突然靠近让铢衡脊背猛的一阵寒流窜动,因为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突然被什么坚硬之物戳到。恶寒之后旋即是害臊,铢衡明白仇落这个举动的意思,他一直在忍耐。
在血眸注视下,铢衡伸出一只细瘦的手,手指微颤落在腰带上。
“你躲到屏风后去,不许偷看。”
铢衡做着最后的倔强。
“好。”仇落沉嗓一笑,果真离开铢衡后背,恋恋不舍的站到屏风后头。颀长身躯靠在沉重的鸳鸯画屏上,仇落懒懒耷拉下眼睫,脑海不住想象铢衡换上那艳丽的衣衫后该是怎样的惊艳。
一想到那场景,身下便更加紧痛。仇落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神智冷静。他信守承诺没有偷看,许久,心里实在难耐,他出声问铢衡:“好了么?”
隔了一会儿,铢衡的回应传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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