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沈舟然摸索几下,想撑起上半身,却无力倒下。他轻声开口唤青年的名字,轻飘飘的音量,仿佛风一吹就会碎在空中。
“……梁思砚。”
不怪他,自己实在没力气再大点声。
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加上失血过多,头昏脑涨,灵魂轻飘飘的。
要不是病房里就两个人,梁思砚差点都听不到这句话。
“就是我,你不是以死相逼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开心了吗?”他的语气无不嘲讽,即便是对视上沈舟然苍白无血色的脸时,也不见丝毫减弱,甚至更加恶劣,“沈舟然,你要死就赶紧死透,別半死不活的折磨大家。”
沈舟然沉默不语,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
他从小身体不好,在两年前生了场大病,从此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万人迷小说里,自己则是蠢毒又体弱多病的炮灰,为了得到四大主角攻的真心不断作死,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最后出车祸没抢救过来,一命呜呼。
沈舟然原不信命,更不相信自己会成为文中那个没有脑子、宛如智障的反派炮灰。
好像为了嘲讽他的天真,自那场病后他再也没有醒来,直到现在。
脑海中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在这期间,一个恋爱脑穿进他的身体,顶了他的壳子,活跃在主角攻们之间,弄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自以为聪明,实际在外人看来就像小丑一样引人发笑。一门心思觉得自己才是主角,大家都应该爱他。
理由就是自己能穿越,还有跟主角一样的胎记。
现在谁不知道,沈家的小儿子得了痴心疯,一门心思往男人身上贴,离了他们就像活不了似的。
贴一个还有可能被人说一句深情,一贴贴四个……
沈舟然无法评价。
恋爱脑唱了两年多的独角戏得不到回应,终于爆发了,几天前给四个主角攻打电话要以死相逼让他们爱上自己,结果只有梁思砚接通了电话,却让他要死赶紧死,别死他家门口。
恋爱脑觉得失去爱情的自己整个人生都没意义了,还真在浴室里一刀割腕,送自己下黄泉。
优柔寡断的他第一次这么干脆利落。
他死了,沈舟然重新回到了这句身体里,接手了他以往的记忆。
只是不知是不是自杀时情绪波动太大,很多记忆非常模糊,并不完整。
“死透了。”沈舟然说,回应梁思砚刚才那句“要死赶紧死”,声音细听有一丝轻松。
是的,恋爱脑不在了。
不管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都不关自己的事。
从此以后,他自由了。
“什么?你能不能大点声,装什么装?”这次梁思砚没听清,皱皱眉。
用自杀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吸引他的注意。
梁思砚冷笑,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更厌恶他吗?
他最后一丝耐心告罄:“沈舟然,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你还要我说的多直接?你们沈家的人不要脸,梁家还要。以后再自杀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别哗众取宠,弄得跟我对不起你似的,还要来病房看你假惺惺演戏。”
沈舟然蹙眉:“你觉得我在演戏?”
“那不然呢,真以为还有人会心疼你吗?”梁思砚没好气。
他被父母逼着来探望沈舟然已经很憋屈了,现在看他一脸无辜样,更是来气。
他还在说个不停,沈舟然抬起右手,指向门外:“出去。”
“你个疯子以后少出来祸害人。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有”字还没吐出来,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梁思砚震惊到失声。沈舟然在干什么?赶他走?
沈舟然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唇一点点抿起来,本就苍白的唇更是没有血色,克制道:“我说,你说完了吗?我刚输完液要休息,请离开。”
夏天热烈的阳光从单人病房的窗外照进来,照到沈舟然的脸上,白皙清透的肌肤全是雪色,带着久不见阳光的病弱,没什么生机,宛如一根纤细的竹,经历过风雨摧残后稍加力道就要断了。
但即便被人这般说,他脸上的情绪也很寡淡,冷薄的单眼皮半垂着,面含倦意,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能窥见他此时兴致不高。
梁思砚看到他那张脸就生理性厌恶,一愣后便是愤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生气,出口嘲讽:“现在让我离开,不是之前打电话哭着我见你的时候了?沈舟然,做人可别太犯贱。”
沈舟然一直抬手指着门外,胳膊酸了 ,慢慢收回来,听后也并不恼怒:“记得把门关上。”
要是因为这一两句话就生气,他这么弱的身子骨早就被气死了,活不到现在。
沈舟然比别人更懂得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折磨别人。
看沈舟然阖上眼拒绝交流,甚至已经准备再睡一觉,梁思砚气得攥了攥拳头。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满心憋屈无处释放。
几秒后,闭着眼的沈舟然听到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摔上,震得整个房间抖三抖。
他面上不动声色,收回的右手轻轻搭在被子上,按了按。
指尖比他的脸色更白几分,纤瘦的指节因用力绷起羸弱弧度,苍白皮肤下青色血管浮起。
胃部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