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夫取出一块帕子,在药碗底下一抹,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六日绝,是六日绝!待我为顾二公子针灸,幸而发现得早,只要老夫全力施救,定来得及!”
说完起身道:“我去将我的针灸箱拿来!”
史大夫匆匆忙忙,就要离开沉香院去给顾容拿药箱,被宋潜渊一把拽住。
史大夫回过头看他。
他先前初来顾府时,便觉得这少年不同寻常。
他是被北平王府的探子从京郊医馆拽到这里的。
彼时他初从南疆游医至此,因从前路过北平王的封地时曾受北平王身边的幕僚照拂过,听对方自报家门,神情也不似作伪,便匆匆跟着他们来了。
他们说的是自家“少主”正在寻医。
史大夫不知这位“少主”是谁,直到来到顾国公府外,看到宋潜渊,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少主”,竟是这位顾府顾二公子的护院。
眼下,对方深黑的眼眸望着史大夫,说的是和那日与史大夫初见时一样的话:“救他,请你一定要救他。”
史大夫总觉得,少年的眼睛不像是在看他,更像是透过他,看向了一个曾留有遗憾的过去。
“请放心,”史大夫只得承诺道,“老夫定然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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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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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顾容这一病,又开始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在话本里发生的事。
之所以会觉得这些事情是在“话本里”发生的,是因为他在梦中经历的事情,在现实中从未经历过。
其实顾容一开始看话本的时候,也曾对很多话本里未曾交代的事情感到不解。
当然他最关心的,肯定是有关于自己的结局。
可惜话本里没有写。
话本里只说他是病逝的。
但是顾容这次梦到的,和话本里所写的有些出入。
他梦见自己在重病之中,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他梦到自己是在梦中,也清晰地能意识到这一点。
他听见其中一个人道:“二少爷怎么样了?”
“在他常服的药里下了六日绝,这种药一般大夫查验不出来,反正他已经病得这么重,到时候大夫都说是病死的,老爷也不会说什么。”
“好!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这魏氏娘儿俩,我早就看他们不爽,若不是老夫人一直作保,他们早该被我赶出顾府,可惜了我的虞儿,五年内不得参加科举,我这当娘的,总也该为他多做谋算。”
“大夫人说的是。”
这人是刘氏?
顾容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在沉香院里,怎么会听到刘氏和她身边下人的对话?
不过都已经在梦里了,不合理的地方定然多了去,顾容也不再多想,继续耐心听那二人对话。
刘氏道:“老爷太也狠心,虞儿可是他亲生的嫡子,如今他前途渺茫,老爷竟还想把爵位传给顾容那个病秧子!”
“没有办法,魏姨娘那方,手上还有几个粮行和商铺,通州那边还有不少田地,前两年老爷在朝中走动,请了几个吏部的大人喝酒,那银钱,可不都是从魏氏的私帐上支的?顾容那病秧子能做什么,不过是个废物!老爷把爵位传给他,大概是怕他以后生活不能自理没人照顾吧!”
“他?”刘氏不耻地笑了一声,“他能娶妻吗?能给我们顾家留后吗?怕是不能吧!老爷就是糊涂!既然他想不明白,那我不如就帮他想想明白!”
“我还以为那顾容病病殃殃,早该死了,没想到居然能撑那么久,可笑,现如今虞儿情势危急,当真是逼得我不能不动手了!”
刘氏的贴身丫鬟茯苓在一旁道:“三少爷如今被皇上禁考,老爷若不再伸手帮帮他,以后外人会怎么想咱们?难道真要让外人看笑话吗?”
“正是!”刘氏恨恨道,“我总要为他谋划谋划,倘若往后虞儿真进不了官场,好歹还能有个国公的爵位为他兜着底儿,那病秧子,早死晚死还不都是死?不妨就送他一程吧!”
“咳咳咳!”顾容一瞬间如溺水之人,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开始不住地咳嗽。
“少爷!”元生见顾容醒来,激动不已,忙扑了上来,“你可算是醒了少爷!担心死我了!”
顾容这才发觉自己满嘴药味。
他抬起手擦了擦。
可能是睡梦中没能把药喝下去,大半都顺着下巴流到了脖子上。
怪不得他会被呛到。
旁边递过来一块帕子。
顾容抬头一看,发现是宋潜渊。
元生在一旁道:“多亏了小钱子,少爷您这次中了毒,又喝不下去药,可把我们都急坏了,还好小钱子懂得怎么喂药,虽少爷总是喝一半吐一半,但好歹能把毒祛了。”
顾容望向宋潜渊,眼眶红了。
宋潜渊忙在顾容床边坐下来,用帕子擦了擦顾容的眼泪,又换了一块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少爷怎么了?”宋潜渊的声音低沉又温敛,“小钱子可没欺负少爷,小钱子给少爷喂药,是为了救少爷的命。”
顾容哭着摇头。
他不是因为被药呛到而哭,而是因为梦里所听到看到的一切让他感到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