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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绾却有些微妙的小情绪。

自那日她一时脑热替人敷药,再面对摄政王时总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宽衣解袖时的轻淡神情,粗砾的手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目光。

总归难复以往的率性坦诚。

幸而摄政王近来公务缠身,格外忙些,二人一路没甚么话,倒也算得上轻松。

谢青绾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这把身子骨。

长途劳顿,她兴致勃勃地支颐歪在窗口,吹了一晌晨风,便隐隐有受凉的倾向。

掩着手帕第三次低咳时,顾宴容终于从堆成山的文折里抬起头来。

语气间没甚么情绪:“病了?”

谢青绾被他幽深的瞳仁和一身气魄冷到,后背紧贴着车壁,竭力同他拉开距离。

她语气间隐隐闹着别扭:“有些受凉,倒还算不得生病。”

顾宴容便不再逼问,只是淡淡转改话题道:“饿么?”

谢青绾本就没甚么胃口,一路无聊,不知不觉进了些点心。

她于是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如实道:“不怎么饿。”

顾宴容却已冷声朝车外吩咐道:“停车休整。”

他们并非独行,而是追随着小皇帝的车驾,满朝文武并行。

这位摄政王不咸不淡地发号施令叫停了一众人,就地升起篝火。

芸杏替她煎着药,又做了些热乎软烂的吃食。

谢青绾下了车舆,抻了抻快要麻木的筋骨,勉强进了些吃食,又在素蕊的监督下服了汤药。

下午再启程时便觉有些昏倦。

她没力气再去看风景,覆着银绒毯沉沉睡了一觉,模糊间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

顾宴容正埋首批着文折,忽然听见她无意识的梦呓。

谢青绾紧蹙着眉,抱着软枕蜷作一团,像是受尽委屈一样蹙着眉,嗫喏不知所言。

顾宴容搁下笔,微凉的手探了探她的额温,霎时被那温度灼了手。

他面色一沉,复又听见谢青绾模糊的梦呓:“哥哥。”

今日的行程提前中止,一行人在计划之外的驿馆歇脚。

顾宴容给她喂过汤药,仔细掖好被角。

炉中仍旧燃着香,鸦青色的床帐细密地隔绝开月辉与灯烛。

她睡得极沉。

顾宴容居高临下地立于榻侧,魔障一般怔怔听着她浅弱的呼吸,这样温热的生命力慰藉了他的隐恻与不安。

他难以自抑地倾身而下,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少女温软的唇肉,洒落在指尖的鼻息烫得他微热。

第14章 同榻

◎宛如被剥去红壳的荔肉◎

谢青绾烧得昏沉,模糊间感知到喂至唇边的热药,无意识地小口吞咽。

她嗅到一点熟悉的气息,不知因何聚起一丝气力,勉强张开眼。

摄政王熟练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喂了药。

他眉眼里藏着疲怠,显得矜漠与冷感更盛,却极富耐心地将谢青绾照顾得细致入微,嗓音低缓:“接着睡。”

一晌昏沉,醒时光火昏暗。

谢青绾揉着胀痛的脑袋轻哼出声,勉强支起身子,才恍惚发觉自己身上的冠服早被换作了舒适的寝衣。

撩起床帐,外头天还未亮,看不清室内的陈设,只似乎是在一处驿馆落的脚。

谢青绾扫视过一圈,忽然擦见窗下几案上,一道人影正倚在软靠间阖眸假寐。

外头辉明的灯火映落而下,她好半天才适应这样的黑暗,隔着晦暗的天色看清了摄政王眉心深深的倦意。

他为这次上巳节祭典已接连数日夙夜不懈,出行的路上都还在批着堆成小山的文折。

眼下歇在驿馆,她与摄政王名义上乃是夫妻,自然没有额外多要一间房的道理。

这位素来讲究的摄政王将床榻让给她,自己在坐榻上将就了半宿。

他似乎分外疲倦,连一贯的锐利与警觉都松怠了下来。

谢青绾不忍惊扰他,只是喉间干渴得要烧起来了。

有那日打碎水壶惊动玄甲卫的前车之鉴在,她吸取教训,放轻手脚下了床,扶着床沿缓缓摸到不远处的矮几。

壶中水早已凉却,谢青绾轻弱如一片薄羽跪坐在几案旁的蒲团上,缓复着眩悸与乏力感。

她斟了盏冷掉的茶,才喝下小口,身后响起男人微冷的声线:“醒了。”

谢青绾吓得手一颤,茶水霎时溅湿了柔软的寝衣。

襟前的凉意激得她浑身一凛。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插过来,取下她手里隔夜的冷茶,淡淡朝外吩咐道:“烧壶水来。”

外头有仆侍小跑着去了。

谢青绾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朝他问了礼:“殿下。”

她看不清顾宴容的神色,被他居高临下细密扫视过一遍。

成婚才不足一月,谢青绾便在频频卧病。

顾宴容见过她连淡粉色的唇瓣都苍白下去的模样,自然晓得这是个怎样脆弱易碎的主。

他指尖沾了点杯口的水渍,冰凉的触感令他面色冷了冷。

谢青绾尚在状况之外,被他不轻不重地夺了手中茶盏,才后知后觉:“看殿下睡得沉,不忍惊扰。”

她身着荼白色寝衣,衬出一身的清瘦玉骨,窄袖间露出的一截手腕骨感秀美。

跪坐的姿态着实吃亏,顾宴容立于她面前,高如不可攀越的一座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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