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这个人, 其实在什么时候都不容易动气,情绪低平,冷淡如水,遇事冷静, 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失态的一面。
因此看着郁恪手上的藤条,他只轻笑了下,犹如枝头落花, 勾人而无声。
郁恪眼睛都移不开了,握着藤条, 跪得笔直, 咽了口唾液:哥哥,你别生气。
他往前递了递,楚棠便听话地拿起那根粗大的藤条,声音平静, 道:陛下这是做什么,我一个臣子, 怎么敢责罚陛下?
藤条是他选的,要人打一顿也是他要打的。可见楚棠果真拿起来了, 郁恪反而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语气却依然固执,掷地有声:哥哥是国师,是帝师, 是朕亲封的一字并肩王, 对朕做什么都可以, 自然有责罚的权力。
楚棠在手里掂了掂藤条,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说,罚多重好呢?
我我不敬师长,枉顾老师意愿,让你受伤,你想罚多重都可以。郁恪诚恳道。
啪一声,楚棠手上一挥,手腕粗的藤条敲在床架上,听声音似乎并不留情。所幸制作龙床的木头是坚硬的沉香木,挨得住这一棍。
郁恪肩膀仿佛一抖,双手放在身前,抓着手指不敢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楚棠面容冰冷如霜,还有一丝怒意:你也知你这是该罚的,我什么时候教过你,留不住人就要这样做的?
郁恪委屈地抿了抿唇,低下头,似乎很诚挚地道歉:没有教过,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楚棠说:你当你这是看囚犯?把那些人撤了。
郁恪看着自己的手,小声嘟囔道:不可以,撤了你就走了。
楚棠都要气笑了:你让我罚,可你又不改,一次次故态复萌,罚了又有什么用?
罚了我,你就能消消气了,郁恪义正言辞道,就不会气坏身子。
楚棠往他背上重重敲了一鞭,声音冷凝:郁恪。
除了楚棠握着的地方是光滑的,粗重的藤条上,几乎布满了突起的刺,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用的力度不算大,但也不算轻。郁恪好像毫无准备一样,往前倾了一下,但咬着牙没出声,道:一。
屋子里银丝炭火红地烧着,暖和极了。楚棠穿着中衣,都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反而被气出一身汗来,几缕发丝黏在脖颈上,显得肤色越发白皙,温润如玉。
见郁恪还数起数来了,楚棠笑了一下:有本事啊郁恪。
他并不想体罚郁恪,这根藤条不像细细的教鞭,握起来就重手,打起来就不是表皮的事了,伤到身体就不好了。
楚棠没眼看郁恪,走到窗边,正想要扔了藤条,就听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回头一看,是郁恪脱掉了上衣。
你要做什么?
郁恪闷声闷气,似乎在赌气一样:让哥哥打得更舒服些,我不怕疼。
楚棠冷声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你敢,郁恪立刻回道,哥哥有什么不敢的?
楚棠凝视着他跪得岿然不动的身影,慢慢露出一丝赞赏的笑,点点头,道:长大了,确实有能耐了。
以往郁恪听到这种表扬的话,早就尾巴摇得不知有多厉害了,此时听着,却只能默默低下头,不敢出声。
楚棠走到他旁边,瞥一眼他的背。
郁恪的上衣随意地搭在腰上,露出结实的臂膀,体格强健,肌肉虬实却不夸张,仿佛底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这种线条在男人身上,是很漂亮很值得骄傲的资本。哪怕跪在那里,郁恪身上也若有若无散发着强势的气息。
因为方才被楚棠敲了一鞭,郁恪背上显出了一道两指宽的红痕,扎眼得很,仿佛还有淤青,看起来就疼。
楚棠也没想到敲了一下就这么严重,皱眉道:你
郁恪打断他的话,道:哥哥你打吧。
他垂首,上身前倾,是一种温顺而放松的状态,像是在对信任的人敞开脆弱的地方。
楚棠:你起来。
郁恪道:我不起,你打我吧!
啪嗒一声,是硬物落地的声音。
郁恪偷偷回头想看一眼,但还没来得及看,眼前就一花,他赶紧收回视线。
楚棠坐到床边,看着乖乖跪着的郁恪,语气带着无奈:郁恪,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一听他这么温柔的话,郁恪的泪水涌了上来,抽噎着道:哥哥,对不起。
过来。楚棠拍拍床边。
郁恪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楚棠的神色,膝行至他身边,垂首丧气道:哥哥。
动不动就跪,像什么皇帝。楚棠轻骂道。
郁恪柔顺道:好。我以后少跪。
楚棠移开眼神,似乎懒得再看。
郁恪小声道:哥哥我好疼啊。
去叫太医。楚棠冷淡道。
郁恪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忽然弯下腰,在床底拉出一个箱子来,道:不用麻烦太医了。这里有药。
楚棠转过头,就见郁恪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跪坐在地上,从玩具箱里一一拿出玩具。
郁恪拿出药和绷带来,放到床上,乖巧地叫道:哥哥。
一副等着药自己上好的样子。
楚棠道:陛下是早有准备啊。
郁恪见他这样冷漠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眶又红了:你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吗?
你自己说我该不该生气。
我不会强迫你的。郁恪落下泪来,眼睛红红的,对不起。我只是急了,你要走,我只是没办法了。
他一示弱,楚棠就有点心软了,转过身,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
郁恪一把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哭,泪水流到了楚棠手上,湿嗒嗒的。
楚棠:
慢慢地,他叹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抹去他的泪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只是你和我保证,以后不能再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郁恪往日都是以冷漠示人,现在在楚棠面前,只一副可怜狼狈的面容,抽泣着道: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走。
楚棠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郁恪手掌处有些异样,拿下来一看,只见郁恪的手心里,密密麻麻布满了针扎似的小孔。
这是什么?楚棠皱眉问道。
之前醒来,他还在气头上,没注意到郁恪手上的异常,现在才猛然发现,一时竟怀疑起郁恪是否吸
郁恪把脑袋歪在楚棠肩膀上,道:昨晚我不是刺了你一针吗?我得替你讨回来。
你是不是疯了。楚棠放下他的手,面无表情道。
郁恪嘟囔道:我知道是错,可与你离开比起来,什么错都不要紧。若能留住你,什么方法都是要一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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