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关上手机,眉眼冷漠。
汽车安静行驶,停在了一个破旧的住宅区前。
你们先回去。楚棠戴了口罩,道。
方尼道:哎,解决了我来接你!
这里是老城区了,走在街道上,只有几个提着菜篮子的爷爷奶奶走过,看了他几眼,愣是没认出来。
七拐八绕,楚棠来到了一栋楼下,仿佛走了很多次,又仿佛遗忘了很久,他走得熟悉,眼神却无波无澜。
声控灯应该又失灵了,那人一直吵吵,灯却一直没亮。这里的人都搬走了,窄而空荡荡的楼道里除了他的声音,寂静无比。
几个保镖站在门口,见到他,弯腰道:楚先生。
楚棠推开门,保镖问道:需要陪您吗?
不用。楚棠径直走了进去。
客厅里堆满了酒瓶和骰子,和逼仄的记忆里一模一样。楚父趴在沙发上,似乎喝得不省人事。
楚棠避开瓶子,走到他面前,低头无声地打量他。
楚父眼珠子一动,瞥到身侧有人,仿佛见到了鬼,浑身抖了一下,双手撑地,惊恐地往上看,鼻青脸肿的样子格外丑陋:谁!
楚棠摘下口罩和墨镜,声音平淡:爸。
是你!楚父像喝了酒一样,满脸通红,你个不肖子!还有脸来!
楚棠挑了张椅子坐下:找我什么事。
楚父还想再骂,嘴巴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口气软了下来:儿子啊,你已经好久没来看爸爸了。你和你妈妈过得还好吗?宋家有没有欺负你?
爸,楚棠手指交握着,随意搭在膝上,合体的衣服衬得他身材越发修长漂亮,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楚父一僵,脸上浮出了讨好的笑:那爸爸就不废话了。爸爸养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好好赡养爸爸,给点钱我,我以后绝对不去找你们了!
楚棠慢慢道:钱我有,但不会给你。
楚父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爸,不给你也是为你好,楚棠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不能再去喝酒和赌钱了。
楚父说: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赡养爸爸是不是?好啊,我明天就去和那些记者说,说你小时候
楚棠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小时候经常被你打进医院?还是说你欺负我妈妈,三番四次将她打得去急诊的事?
楚父神智有些不清了,口无遮拦道:我就要说!你是我生的我养的,我想怎么打不可以?还有那婊
爸,楚棠毫不动怒,你别激我,我知道你安有摄像头。你想借着我失控打你的视频,威胁我,捞一笔钱是不是?
被说破了心机,楚父脸一僵,面部不可控制地抽搐了起来:行啊,进了娱乐圈,果真聪明了不少。你说啊,你是不是和你那母亲一样,出卖
楚棠起身,阴影打下,隐隐的压迫感让楚父往后退了一点:你、你想怎么样!
我劝你别喝太多,脑子坏了,话也说不清。爸爸。楚棠往门口走去,道。
见他要走,楚父扑上去,抓住楚棠的脚,口齿不清道:不!你给我点钱!给完这次我以后绝对不去找你!你不给我那些放贷的人会杀了我的!
楚棠蹲下去,表情几乎是怜悯的,道:之前不是都给你了吗?
他拉开楚父的手,仿佛再多碰一秒都是脏的。昔年对他来说是强壮、威严、残暴的父亲,此刻像只僵硬无力的僵尸,瞪着眼,任由他拉扔开他的手。
对了,妈妈过得很好。楚棠站起来,眨眨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丝酷似楚母的温柔,新的爸爸比您负责任。
保镖将嘶哑的破骂声关在门后,楚棠道:你们走吧。
是,楚先生。
楼道狭窄,还有灰尘的味道。楼下有个小花园,没有花了只有枯草,没有路灯,很暗。
将手中的录音发给方尼后,楚棠关了手机,一个人慢慢走着,忽然从空了的花坛中跳出一只小动物,像一道黑色的弧线,悄无声息就落了地,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楚棠。
楚棠和他对视。
那只黑猫歪了歪头,喵了一声,见楚棠不动,它抬起腿,走到楚棠脚边,绕着他走了几圈,然后蹭了蹭他的褪。
楚棠蹲下,黑猫也不走,又用脸蹭了下他裤腿。
喵。黑猫叫道。
楚棠伸手摸摸他的头,黑猫享受似的昂起了头,眯着眼睛。楚棠莫名想起了郁恪。那小崽子总是仰着头求表扬,摸他的头时,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温驯又乖巧。
虽然长大后,不再是一只小猫,而是一匹狼了,攻击性蹭蹭上涨。
微风吹散了凉气,楚棠的酒意微微醒了一点儿。
他没有时间照顾一条生命,起身要走,黑猫就缠着他,跟在他后面,一直喵喵叫。
小时候那只也总是喵喵叫的小猫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楚父清醒的时候是很正常的,要不也不能娶到楚母。但是婚后,楚棠出生后几年,楚父染上了坏习惯,一赌一喝,边赌边喝,经常大半夜不回家。楚棠从小就不喜欢他回家,因为他一输了,就拿他和楚母撒气。楚母太温柔了,不懂反抗,楚棠太小,反抗了只会挨打得更厉害。
有一次,楚父久不归家,楚母就一家一家去找,楚棠放学回来看到字条,就去找楚母。路上遇到只可怜的小猫咪,想起楚母喜欢小动物,就捡回家给它洗了个澡。
然而那天楚父输了钱,回来后拿起棍子就打人,骂他们败家,楚棠护着楚母,那只小猫害怕得直叫唤,楚父嫌烦,踢了一脚沙发,小猫从沙发底下冲出来咬了楚父一口。
那时的楚父还是很强壮有力的,一把就掐死了小猫,随便扔在一边,说晦气。
楚母惊叫一声,哭着说:你!你不要喝酒了!你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楚父冷笑:酒可比你要烈。怎么,仗着好看,瞧不起我们男人啊?
楚棠给楚母擦眼泪,小声说:妈妈,不要哭。
楚父瞥见他,没好气道: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吗,说我的儿子看起来怎么长的和我一点都不像!
楚母抱着小楚棠默默流泪。
楚父看了看四周,拿起一瓶酒,啪一声重重放在桌上,拿出杯子,指着楚棠道:我就不信,我的种怎么能不像我?过来,给我喝酒!
楚母不敢置信道:小棠才几岁你让他喝酒!你是不是疯了?
楚父拉着楚母关在房间里,不顾她声嘶力竭的叫喊,按着楚棠在桌上灌他喝酒。小楚棠反抗不了,硬生生被灌了十杯,忍不住吐了,楚父嫌脏,扔下他就离开屋子了。
楚棠第二天才醒来,搬来小板凳,找到高处的钥匙打开房门,声音沙哑:妈妈,我们可不可以走?
后来,楚棠和母亲离开了那个不能称作家的家。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