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正见魔尊言辞闪烁,便知洛冰河肯定没干好事,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那便让他发泄出心底郁气。能哭一场泄了郁结最好,若是不愿哭,发怒亦能泄去四五分。”
洛冰河谢辞老医正,盘算着能不能哄得死倔的沈清秋哭一场。
思来想去,觉得还不如惹他大怒一场来得容易。
为了惹沈清秋发怒,洛冰河镇日缠着人叽叽歪歪唠叨个不停。沈清秋原本恹恹地躺在床上,却被洛冰河搬到暖阁软塌上,说要赏雪。
沈清秋只侧首不理他,他便磨磨叽叽个不停,誓要把人烦出火为止。
沈清秋被烦得眉头紧蹙,施舍般从齿缝吐了个“滚”字。
洛魔尊越发得劲,当真在暖阁反身翻了个筋斗“滚”了出去,接着又正翻着“滚”回来。
沈清秋当下被气笑,便欲拿那月白汝窑三才盖碗砸向洛冰河。那汝窑本就是厚胎瓷器,杯中盛满茶水,沈清秋久伤初愈,竟是拿不动那茶碗。
这下沈清秋更气了,见旁边一白玉薄胎骨瓷三才盖碗,便用尽力气提了茶碗砸向洛冰河。
茶盏没砸中洛冰河,茶水倒是泼了他一脸。
沈清秋见茶水泼了洛冰河一脸,瞬间从激怒中惊醒过来,回想起过去洛冰河因“泼茶之恩”,多次把他溺到水中的事。
沈清秋残躯绷紧,牙关紧咬,只等着洛冰河的暴怒和报复。
过去一年来温柔小意地安抚才让沈清秋略略放下心防,却全让自己在那天残虐地斩下沈清秋左臂给毁了。魔尊满心酸涩,却只能强颜欢笑,装作没看到沈清秋眼中的戒备惊惧,嬉皮笑脸地握住沈清秋唯一剩下的右手,替他拿起茶盏轻轻砸向自己额角。
“是砸不动吗?我替您多砸几下。”
沈清秋惊惧稍退,迟疑着道:“你有病么?”
洛冰河轻轻握着手中支离病骨,唯恐握得重了便要捏碎手中残躯。他缓缓吸了口气欲压下心中酸楚,却是枉然。魔尊眼带泪花,强忍着苦涩笑着道:“病的不轻,您多砸几下,看能砸好过来不?”
沈清秋看着眼前双目含泪,半跪于自己身前的魔尊,沉默好久,才轻声问道:“哭甚么?”
“您不愿意哭,弟子便替您哭罢。”美人含泪,无限凄楚。
沈清秋却是无心欣赏的,不管面前美人何等仙姿玉容,于沈清秋而言,也是夜叉恶鬼。他恹恹地侧首,不欲那恶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冷声道:“我哭甚么?”
魔尊把瘦弱的残躯拥进怀里,埋首斯人脖颈,哽咽道:“师尊不哭,弟子都替您哭。”
好久,沈清秋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到地上。沈清秋尽他最大力气平稳着声音,道:
“畜生闭嘴。”
那天得见沈清秋提不动厚胎茶盏,洛冰河倒是得了提醒,当下便令内侍把碗箸全换作金银所制的。
待到用膳之时,沈清秋见眼前金碗银箸,嗤笑一声讽刺一句“俗气”。
心怀叵测的洛魔尊但笑不语。
待到沈清秋发觉自己既提不动银箸,也拿不起金匙,更别说那个金碗时,才知魔尊何等用心险恶。
“怎么?师尊是等弟子伺候吗?是弟子不是,师尊莫怪。”洛冰河如沐春风地拿着金汤匙侍候沈清秋进用药膳。
“你!”沈清秋气结。
洛冰河一把握住沈清秋右手,往自己俊脸轻轻拍去,“不气,不气。徒儿该打。您看,这么轻拍几下,您手都红了。先用膳啊。”
自那天后,洛冰河便总要惹沈清秋烦心。要么是惹他生气骂人,要么是逗他开心讨他欢喜。
魔尊无所不用其极,只希望引沈清秋泄了郁气,好与自己长长久久、年久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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