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不会再来晚的。”
“……好……”沈清秋最终还是没忍住哽咽了一声。
洛冰河见柳清歌竟不打算劝沈清秋,哀恸得落下泪来,当下便不顾老医正警告,强行运行《天心神术》。
“师尊您别走,我再也不关着您,您想与柳师叔俗世云游,便去俗世云游;欲随岳掌门人回苍穹,便回苍穹。您别这样,我去求沈玖救您……”
沈清秋见他伤心欲绝,想他如自己般半生凄苦,物伤其类,心中亦觉伤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清秋恨意稍减,倒是怜惜起洛冰河来,乃劝慰他道:“也许我走了,沈垣便能替我活过来,你也算得偿所愿。”
洛冰河被这声“沈垣”激得面容扭曲、心口剧痛。
天心神术打探下,魔尊清楚沈清秋并非心怀怨忿地讽刺,而是真觉世上所有人都喜欢沈垣、厌恶沈九。
沈清秋确信自己不是真的心悦于他,不过就是自己“心悦沈清秋”的假话说多了,便当了真。
【哪怕七哥,也是更喜欢沈垣,更何况小畜生。】
【洛冰河不过是暂时无法得到沈垣,便拿我这个赝品充个数,聊胜于无罢了。】
【他不过是伤心连替代品都要失去。】
【若是赝品走了,换上真品,他便不再伤怀了。】
洛冰河听得目眦欲裂。沈清秋自以为的“劝慰”,却是狠狠地在洛冰河心头剜了一刀。
魔尊肝肠寸断,此时此刻才真切感受到当初造谣的后果。
洛冰河心痛得神魂欲裂、气血翻涌,一口污血没忍住又吐了出来,也不知是心疼沈清秋悲苦,还是心疼自己一腔深情被误解。
魔尊以丝帕擦去唇角血迹,声音嘶哑地解释当初所言俱是他造谣。
洛冰河担忧沈清秋不信他的话,乃细细讲述沈垣并非故意要夺舍于沈清秋,乃是一个唤作“系统”的灵器所为。岳清源等不知沈清秋被夺舍,亦是“系统”遮掩沈垣身上鬼气和蒙蔽天机。
一旁的柳清歌听得此事,得知沈清秋所受委屈折磨,气得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急跳。
沈清秋听得内中隐情,心中苦闷稍退,眼中神光亮了一点。
洛冰河原是怕沈清秋不信,乃把他所知一一道出。却没想到此番细说辩解,听在沈清秋耳中,便是洛冰河在维护沈垣,处处替他辩解,为他找苦衷。
沈清秋更确信洛冰河亲绘的丹青、亲制的折扇俱是为沈垣而作。自己不过就是他求而不得的安慰。由始至终,洛冰河所求之人,都是那天边明月。
洛冰河心悦沈垣,只是想强留自己当个玩意儿,聊胜于无。
以此类推,沈清秋更是确信,哪怕岳清源等知道此中曲直,亦是觉得沈垣纯善,更愿意沈垣替代自己活着。
沈清秋眼中刚刚燃起的神光,又逐渐晦暗下去。
“真的吗?你在哄骗我罢。”沈清秋轻声说道,然后偏转头目,不再看洛冰河。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东隅已逝,桑榆收晚2。”沈清秋遥望苍穹方向的双眸中,神光闪烁,忽明忽灭。
洛冰河见沈清秋竟是半点求生欲亦生不起,也不纠缠他不信自己真心的事,只一心想把人留住,乃一脸狰狞地厉声威胁,接着又慌慌张张地道歉、哀求,一派走火入魔的癫狂姿态。
“沈清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保存苍穹山派,才与其断恩绝义吗?你要敢离开我,我便让苍穹山派陪葬!”
“你以为死了就能离开我?想都别想!你就是死了,神魂也得伴着我。”
“师尊我错了,您别走,我会改的,您不喜欢的,我都改,别走,别丢下我……”
“弟子错了,弟子会改的,别走,别离开我……”
然而沈清秋已经虚弱得什么都听不到了。
“洛冰河……”沈清秋喘了口气,轻声道:“再也不见……”
不管洛冰河如何痛哀入骨地哀求、色厉内荏地威胁,沈清秋眼中的神光依然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如星火般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消散于空中,他的眼眸都是遥望着苍穹山派的方向,连一丝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泪流满面的魔尊。
拘魂阵法已经被驱动,然而魔尊什么都无法留下。
“怎可能,不可能的,假的。沈清秋,你出来,别躲了,我知道你在!”
“师尊,弟子错了。您出来吧,别躲我,我怕……”
身在冥府的鬼玖心有所感,冷笑一声,也开始驱动魂引……
1一旬是十日。
2出自《滕王阁序》。舛(chuǎn)。有改动。原文“东隅(yu)已逝,桑榆非晚”,我书“东隅(yu)已逝,桑榆收晚”。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指在某处先有所失,在另一处终有所得。比喻开始在这一方面失败了,最后在另一方面取得胜利。现考证,东隅为郑州,桑榆为开封。东隅亦指早晨,桑榆亦指黄昏。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