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回来后,见到顾玄薇此时的模样,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上前道:“你就这样放弃自己?”
顾玄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谢天阑和缓了语气:“遭遇困境便选择放弃,你何曾如此不堪一击?玄……顾姑娘,想想看,现在的你,真的还是你吗?”
这句话不知触到了顾玄薇哪根神经,她猛然转头冷笑:“我当然是我,你口中所说,不过是你的想法,就如我现在也想不通,想不通你遭遇此境地,为何当时不自我了断,还活到了现在?”
面对这样不可理喻的顾玄薇,谢天阑沉默了一会,反而笑了,他直直的逼视着她,眼中有些挑衅又高深的意味。
“你想知道我为何苟延残喘至今吗?”
顾玄薇没好气的皱眉接口道:“为何?”
“先吃了这些果子我就告诉你。”他恐怖的脸上咧开一个笑容,别提多难看了,但眼睛却又明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一样好看,反差极为强烈。
顾玄薇嘴角一勾,正准备反口嘲笑他的激将法太粗浅。
突然,她的肚子发出了‘咕’的一声,尤其又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分外响亮。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顾玄薇的人生经历在这山谷里开了无数先河。
潦倒落魄,性情偏激,还有跌落先天与断腿后,由于行动不便发生的种种尴尬……
与这些落实于眼下的,从未经历过的尴尬相比,之前的满腔绝望情绪反倒被冲散了不少。
于是,在谢天阑呆愣的目光中,顾玄薇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聪明的脑瓜飞快的联想到了若是自己不赶紧回复行动能力,而是一直陷在不甘愤怒中,如果不能干脆的抹脖子了断,那即将面临的将是极为尴尬的境况。
……至少比起死亡,顾玄薇更无法忍受自己由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手把手的服侍吃喝拉撒。
进不得,退不得。
她从小自负聪颖,纵然是面对那场步步紧逼的联姻,胸中也早有搏一搏的成算,何曾真正遭遇到这种无能为力,偏偏又进退维谷的情况。
顾玄薇对上谢天阑的眼睛,瞧见他目中错愕,两人大眼瞪小眼。
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玄薇心中的尴尬、羞怒、悲伤突然再也无法压抑。她眼眶骤然一红,忽地‘哇’一声,竟仰头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
这一哭,毫无美人垂泪的美感,而是犹如孩童一般张嘴大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脸颊滑下,洁白的面颊都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别说是谢天阑了,就是顾玄薇自己,在这之前都打死不会想到,她会有崩溃至此的一天。
静谧的夜,孤寂的山谷小屋,突兀的响起了女子的大哭声,惊起了飞鸟与潜伏在夜间的小动物,一时间树丛莎莎声与翅膀扑腾声交织而起,反倒为这山谷平添了不少生气。
顾玄薇哭了很久,谢天阑一直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要如何安慰,想要说话,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过了许久,她似乎哭得累了,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抓起一旁的果子,满脸狠色的吃了下去。
一口气吃完了大部分果子后,看着荷叶中的最后一枚果子,顾玄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眼神闪烁的将荷叶朝他推了过去。
谢天阑被这一连串动作有些措手不及,不禁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顾玄薇见状肩膀抽动了一下,似乎还想哭又忍住了,抿唇抹了一把脸,猛然转头倒回草席上,背对着他,再也不动了。
第二日天明时,谢天阑如常为顾玄薇送来饮水与食物时,她已经恢复了过往的精神仪态,见他进屋,对他浅淡一笑,道:“多谢,我的腿虽废了,双手还能用,今日让我帮些忙吧。”
谢天阑见状,情不自禁的晃了晃神,无他,这个时候的顾玄薇又恢复了过往胸有成竹的沉稳气度,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顾玄薇,几乎毫无二致。
顾玄薇眨了眨眼,若有所悟的收了嘴角,这种眼神她经常在男子眼中见到,谢天阑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会想办法报答他,他们之间还有可能成为朋友,但她并不想对方因她的容貌而产生不必要的迷恋。
谢天阑何等了解顾玄薇,如今这个她一些微妙神情也与前世相仿,他很轻易就察觉到她了神情的微妙变化,下意识心中一凛,暗自警醒,给她送了食物后,没有多留,很快离去。
至于前一晚的事,顾玄薇一点也不想回忆,谢天阑见她早上的表现,自然明智地选择了失忆。
不过很显然,在谢天阑脑中,昨晚那一幕怕是毕生也不能忘怀了。
……
顾玄薇的到来并没有成为谢天阑的负担,反而她的状况比起手指不能用力的谢天阑好,能做到更多精细的活。
在顾玄薇的帮助下,做好了鱼篓,捕猎陷阱,以及打果子的竹竿。
至少两人忙碌一天下来,日落之前,能弄到满足一天温饱的食物了。
有时候日落之后,一天的事情已经做完,又还没有睡意的时候,两人会坐在小溪前说话,从最开始的谈论武道,应证想法,到后来越发熟识,也会开始聊到天南地北,江湖杂事。
人终究是需要与人交流的生物,在这空寂的山谷中,唯二的两人,只有找彼此说话,关系不知不觉间便紧密了起来。
渐渐地,顾玄薇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对身边这个总是温和豁达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紧密感,这是一种说不明道不透的情绪,距离那一层似乎只有一层窗户纸,又似乎隔了千山万水。
又是一日夕阳西下,顾玄薇久久不见谢天阑归来,一直等到明月初升的时候,她才看到谢天阑坐着轮椅,带着满身尘土与身上被划破的伤痕归来。
她皱眉看着被他紧紧攒在手中的草药,她看一眼便知,那是一味活血化瘀的药材,不由得生气道:“我的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续接时间,不是吃草药能好的,你何必浪费时间!你就没想过自己的伤么?!”
结果谢天阑却是满脸兴奋,完全没有将她愤怒的神情看在眼里,甚至忘了平日对她回避,喊出了心中的称呼:“玄薇,快跟我来!”
这是顾玄薇第一次听到谢天阑叫她的名字,心头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滋味流过心头,谢天阑的语气是如此熟稔温柔,仿佛与她已经亲密许久,这么叫过她许多次。
不过谢天阑很快就迫不及待的转过身,飞快的用手滑动轮椅前行。
顾玄薇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这轮椅两人一人一个,上面许多机关是顾玄薇花费了大力气磋磨出来的,谢天阑一向很爱惜,去采集捕猎时都是把轮椅放在一边,自己趴着行动,连用力都不舍得的,如今竟然发生了让他忘形至此的事情。
她不仅被感染上了几分兴奋好奇,暂时将谢天阑叫她名字的事情放在一边,拍动着手边的轮椅,跟着谢天阑而去。
当一路七拐八拐,走到了小溪的下游一处浅滩,看到了让谢天阑兴奋成这样的东西时,顾玄薇震惊得一时忘了手上动作,顿在了原地。
浅滩石砾间,一条木质琴匣静静的斜插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