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初发打过来的。
郑大哥,你看你咋不回家呀?嫂子都等着急啦!唉呀!她着急?谁不着急!那站上不让回家,咱也没招儿!谁让咱赶上这么个世道了哪!再说,这也不是咱一个!咱调度室这仨人儿不都在这儿挺着呢嘛!你告诉你嫂子,等着!这边儿一让咱回家,咱就回家!死不了!啊!那为啥不让你们回家哪?唉呀!你就别问啦!不没别的事儿吗?咱挂了啊!诶!别介!咱话还没说完哪!还有啥事儿?快说!啊!是这么个事儿!咱有两个表哥从外地过来,想去看看你,说前几天跟你见过一回啦!表--看啥看!看!啧!唉呀!郑大杵子在电话这头儿真真儿就又杵了一回!发子说的啥两个表哥,啥表哥?啥时跟咱见过一回?扯--唉呀!郑大杵子想起了头晌儿来的那两个省警察厅的警察!心里“唉呀”了一回,有光闪了一下子!郑大杵子想道,发子不是县警察局的教官么?县警察局和省警察厅,那不就是上与下的关系么!发子与那两个警察是不是就认得哪!诶?郑大杵子知道,这么个事儿,那在电话里可是说不得的!一忽儿的功夫,那郑大杵子的脑袋里可就一下子灌进了不少的事儿啦!初发让他帮着办的事儿,省警察厅的两个警察前前后后已经到货场来了两三趟啦!这一应的事儿往一堆儿一凑,郑大杵子就觉得心里有啥东西清爽了起来。
郑大杵子在电话前杵了一忽儿,琢磨事儿的功夫,把那边儿的初发倒急了个够戗!这咋一下子就没了声儿哪?电话里并没有发出嘟嘟声,应该是还没有挂断。初发明白了,那边儿的郑大杵子想必是又在琢磨事儿哪!果然,郑大杵子杵了一忽儿,说话了!唉呀!这么个时候看啥看!看!你跟他们说,就别过来啦!等站上让咱回家了再说!啧!不行啊!咱那两个表哥说不定哪天就得回去了!他们愿意过去看你,你要是说不让去,那也不好啊!他们要去就去呗!唉呀!咱也不是不让他们过来!咱这货场戒严哪!他们就是过来了也进不来不是!行!你跟他们说吧!他们要是有能耐,能进得了这货场,他们就来!咱可把话说在头里,他们来了,进不来货场,白跑一趟,可别怪咱没说!行!咱把你这话跟咱那两个表哥说,他们要是愿意去就去!反正去了进不了货场,也怪不得咱们了!真是!就俩儿犟种!
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机关长王儒少将站在自个儿那套由板本大佐给他安排的临时办公室兼卧室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个不太平静。明儿个,那趟由关东州过来的军列就开始卸货啦!与此同时,卸下的货物--物资启运荆家沟东山工程!这可是大日本关东军覃县荆家沟东山工程竣工,大日本关东军战略物资储备基地正式启用的头一批物资!这能不令人多少有些个不平静嘛!可让王儒少将多少有些个不平静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个!偏偏在这么个时候,老天不开眼,竟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八--王儒少将刚要骂上一句混蛋!猛然醒悟,那老天是骂不得的!咱们大和民族信奉的天照大神--诶?你还别说!这场雪下得还真真儿就是时候!这场大雪是为我大日本关东军运送那些物资增添了麻烦,但老天是公允的!同样也为想要制造一些个麻烦的那些个反满抗日分子增添了麻烦!这就得看咋看啦!站在啥角度上看啦!
王儒少将经与板本大佐沟通,是沟通!不是命令!明儿个头晌儿九时,停靠在覃庄火车站货场的那趟军列开始卸货,由日本关东军驻覃县守备队出人力物力负责卸货和装运!一应的事儿皆由日本关东军的那些个大兵办,一应的活儿皆由日本关东军的那些个大兵干!
一应的事儿--部署皆已完成!
王儒少将的嘴角儿微微向上翘了翘!也说不上是轻蔑还是喜悦,也可能既是轻蔑又是喜悦!以我大日本关东军的雄厚军力,那些个啥反满抗日分子,不是扯么!
王儒少将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雄壮而清晰的画面。一辆日本关东军的那种土黄色的大卡车在覃庄通往荆家沟东山的那条白雪皑皑的砂石路上行进!卡车上的一只巨大车轮缓慢而沉重地碾压着厚厚的积雪!那只车轮轮胎上深深凹陷的花纹就在眼前!
奇怪!一个大日本关东军的将军,脑袋里咋会出现这么一种画面哪?这种画面缘何而出哪?说起来,很有可能是跟大和民族的那个啥尚武精神,武士道精神,自我膨胀精神,自我感觉很好精神息息相关!那只巨大的车轮是何等孔武!何等有力!在王儒少将的心里,那只车轮应该是一种抽象的具象!表达出的是力--力量!
此时的王儒少将,是不是已经就忘记了大日本帝国的版图并不大,只是一个位于太平洋啥地儿的岛国,虽说大小岛屿加在一起有好几千个!实在说来,王儒少将可是大日本关东军的高层谍报官,名副其实的爱国者,那哪会忘记自个儿国家的版图是大是小哪!只是自打日本人占了中国东北之后,王儒少将的脑袋里时不时的模糊,他觉得,好象,中国也应该画在日本帝国的版图上!这么个模糊法儿,王儒少将有时自个儿也对自个儿会产生这么一种模糊感到有些个可笑!
在王儒少将的心里,明儿个,那个啥较力,啥掰腕子,该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