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了不到二里地的样子,就到了荆志义家后园子对着的北山南坡了,到了王娟娥已先后几回去过的那块地儿。王娟娥遂又站在那高处往荆家沟中街望过去。
荆家沟是个大屯子。
在巨大天穹之下,在群山环绕之中,横亘在眼前的只是荆家沟的中间部分,荆家沟的上沟儿,也就是东沟,荆家沟下沟儿,也就是西沟儿,都被山地的丘陵和树木遮掩。尽管如此,王娟娥仍然想象得出荆家沟那东部和西部的样子。短短的几个月下来,王娟娥对荆家沟已经就非常熟悉!
正月十五已过,荆家沟一些个有俩钱儿的,讲究点儿的人家儿,那房门或院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已经就摘下收起啦!再点上,那恐怕就得明年了!
荆家沟就挺在眼前,一点儿光亮也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除了一阵子强一些个,一阵子弱一些个的噢噢叫着的老北风!大概,沟里一些个人家养着的公鸡,啼叫了一阵子也有些个累了,正在那窝里积攒精神和体力,俟下一轮的鸣叫。
今儿个,王娟娥为了抵御老北风,严寒,特意穿了一身日本关东军大兵穿着的棉服,脚上却套了双日本关东军军官才有资格穿的黑皮靴。一把日本关东军统一配发的手枪直接就插在了腰间,戴着一副大手闷子。为了行事方便,她把系着手闷子,跨在脖颈儿上的那条用棉布缝制的布绳儿御下来,并没有带在身上。这身装束,那可是里外三新的!新里新面新棉花!就是这样,那仍然抗不住寒风的侵袭,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打透了!好在王娟娥并不是停在一处,而是走走停停!
王娟娥在山顶挺了一忽儿,就悄悄地往荆志义家蹭下来了!已经就到了荆志义家的近处了!这条道儿,是她昨儿个已经走过一回的了!明儿个要是再来,那可就不能再走这条道儿了!
王娟娥那也算得上是资深特务了!中国人那套任啥事不过三的说法,她还真就不知道。但她知道,干着她们这一行,要想减少不必要的风险,尽量不要重复动作,不要让敌人摸着自个儿的一应规律!
一忽儿的功夫,王娟娥已经在荆志义家的后山东了西了地转了两个来回了!荆家沟人家儿养着的公鸡已经就叫了两遍了!
王娟娥这是干啥哪?往窄了说,她是在监视荆志义一家,往宽了说,她是在监视荆家沟!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这么个时候,她那双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子!王娟娥看到荆志义家的东侧院墙翻出了一个人来!
初,王娟娥甫任覃县柳条沟大铁桥工程监理那会儿,她的哥哥王儒少将,曾叮嘱她对荆志义家要多留点儿神!不久,她亲手击毙了一个好象是从荆志义家后园子跑上北山的人,又过了一阵子,一支日本关东军驻覃县守备大队的巡逻队在覃庄至荆家沟东山工程一线神秘失踪,再后来,发生了柳条沟大铁桥工程遭遇不知个啥人袭击的事件,两个负责大铁桥工程警戒的大兵玉碎!最近,自个儿的亲妹妹王娟秀一帮子人在北山上跟荆家沟一帮子人遭遇,打了一架!竟然打输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着实让王娟娥义愤填膺!如果说,前面发生的那些个事儿还好说,可这后面发生的事儿,真真儿让她愤懑难平!自个儿的亲妹妹,大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的少佐,竟然被一个奉天啥中学的女老师打败!真真儿就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