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志义正从齐永库搂着他的胳膊往外挣的功夫,就听齐永库附在他耳边说,志义!你还想不想跟华子好?荆志义正在使劲往外挣的身子就不挣了,咋的?咋的?走!别在这街上,到你家咱告诉你咋的!荆志义犹犹疑疑地盯着齐永库黑黢黢的脸看了半天,看不出啥。于是,齐永库就放开了荆志义,抬腿就走,荆志义跟在了后头,再于是,就有了荆志义找荆志国妈帮忙的事儿了。
找荆志国妈帮忙,这可不是馊主意,这个主意巧妙地利用了多方面的相互关系。齐永库知道,在荆家沟,荆志国家的情况最为特殊。荆志国的爹荆继忠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不单在荆家沟有号,就是在这三里五屯的,那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能当玉庄屯小学的校长,还当过覃县的参议,那得是啥人!现在虽然全家搬到了柳城,但荆志国家同荆家沟千丝万缕的瓜葛那是不可能断了的!
进了荆志义的家门,齐永库当地又问了一句,志义,你还想跟华子好吗?这不是废话嘛!齐永库告诉荆志义,这事儿这么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你用镐把砸了华子的爹,就是将来华子真就跟了你,那荆家沟人得咋看你?不得说你是仗着你家有钱欺负人吗?不得说你是明抢吗?你俩儿就是到了一起,那又有啥意思?荆志义进家门时,脖子还梗梗着,听到齐永库说的这些个话,那脖子就有些个见软,可眼睛还是红的。谁欺负人?谁明抢?嘴上还想拉硬儿,心里却在琢磨,齐永库说的也在理儿!缓了缓,便说,那,那咱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打华子!荆志义跟华子好,就是觉得华子好,别的啥也没想。华子呢?华子也是真心对他好,这一点那是绝对的,俩人在一起时的那股子欢畅劲儿,那实在是太好了!齐永库一说,荆志义真就一想,华子爹把华子打了个半死,咱再把华子爹打个半死,到那时,咱就是和华子腻到了一起块儿,那也真就不一定有啥意思了。那!那咋办?依咱看,就你们两下儿在这儿磨叽,不好办,你得找个人给说合说合。找谁?
齐永库在荆志义家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了半天也没言语。齐永库想,是呀,找谁呢?谁能担此重任呢?要是别的啥人家儿,这事儿好办,可这荆志义家不比别的人家儿,荆志义家腰太粗了!齐永库觉得,荆志义和华子的事儿,差辈儿的事儿根本不算事儿,根儿在门不当户不对!华子家之所以对华子下此狠手,肯定是担心荆志义没有长性,过不了两天就甩了华子,就是将来华子真就嫁到了荆志义家,那在荆家也得受气!这个事儿,要是真想成,那就得荆志义家这面儿放下架子,正经八百地上门说亲,表达表达诚意,这事儿才有成的可能!那说亲得找谁去说呢?让荆志义自个儿去说,不是那个事儿, 让荆志义的爹妈去说,那荆继富和他屋里的放不下那个架子。这屋里的指的就是荆志义的妈了,也是东北人对谁谁的媳妇儿,谁谁的夫人的称呼,也是东北土话。齐永库想到了荆志国的爹荆继忠。荆志国的爹和荆志义的爹是亲哥们,人虽然不在荆家沟,但时常回来,并没有断了同荆家沟的联系,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当过小学校长和县参议的人哪!他要是能出面,恐怕比谁出面都借力!只是这个荆继忠有点儿不太好说话,有点儿装!齐永库想,荆继忠真要是不同意给从中说和,这事儿可就夹生了,再找谁也不好出面了!琢磨再三,齐永库忽地想到了荆志国妈。荆志国妈那是个爱张罗事儿的人,人爽快不说,说话能拿住理儿,最重要的是,人们见到了荆志国妈自然就会想到荆志国爹,那跟见到荆志国爹就是有点儿区别,也区别不大。
荆志义一听齐永库让他找荆志国的妈,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身板也直了!
解决了找谁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人去了得咋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当然那得往成了说,不能给说散了。齐永库想来想去,那说亲的人,也就是荆志国的妈,见到了华子爹妈,也只好说,事已至此,两个孩子心意已决,就是拆散了他俩,两个孩子心有不甘不说,那华子是个女孩子,将来可咋整啊!这么说其实是利用了乡下人对贞节观念的看重,也别说是乡下人,那时咱这个国家的人好象都特别看重人的贞节这个事儿,这个事儿说来话长,要想把这个事儿说透,那得有足够的时间回顾咱这个国家的历史或者思想史文化史。别看齐永库没念过书,却能看准华子爹妈心理上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