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朦朦黑了,陈果这才收拾收拾回家。学校这一段事儿正多。满洲国建立,日本人折腾,对这中小学的课本和教育体制都进行改制。陈果这些个老师个个气得是鼓鼓儿的,也没招儿。陈果急匆匆地往家赶,很快就到了自个儿家的那条街。街并不宽,可就是这样,那电线杆子上的路灯照得整条街也还都是昏昏暗暗的。日本人占了东北后,从来就没消停过,对那些个抗日的,反满的,一概就是一个剿字,要是因为这个事儿被抓住了,不管是真是假,想从关东军宪兵队守备队和警察厅警察局的大牢里出来,那可就难了,不死也得脱层皮。除非,你能为日本人做事,对他们有用处,那做完了用完了是不是还能活着也不好说。日本人这么做,那谁心不慌啊!一到晚上,这大街上基本就没啥人了,除了那些个排成了排走在街上巡逻的关东军大兵。
陈果正急匆匆地走着,眼看就要到自个儿家的胡同口了,陈果就觉得好象有个人影在前面闪了一下子。陈果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啥人也没有。
到了自个儿家的家门口,看见了那前门脸儿的灯光了。陈果这才放了心。
荆志国也不咋了,今儿个早早就回了家,还亲自下了厨房。陈果进了家门,在门厅那儿换了鞋,脱去了外衣,就径直来到了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样小菜。陈果走进厨房,看见荆志国满脸喜色,腰上系了一条花布围裙,正在那儿做红烧鱼。卢姐这时只能给荆志国做了下手儿。荆志国早上对陈果说,要换换口味,陈果对卢姐说,先生要吃青菜,头晌倒开空儿去买点儿。卢姐说,要不再买条鱼吧!卢姐到她们家也有小二年了,对陈果和荆志国这俩人儿的口味也是清楚楚儿的,知道荆志国爱吃鱼。
吃饭时,陈果说起刚才回家时,都要到了街口,仿佛看到一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荆志国听了停住了筷子,看了一眼陈果,说:
“陈果,你别总一惊一诈的行不?这天都黑了,外面冷嗖嗖的,谁在外面干啥?”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出现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也就只是一闪就过去了。接着说道,“这会儿这奉天也不太平,你平时没事儿,讲完了课就回家得了,干啥总整挺晚!实在有事儿得晚回家,你就给咱打电话,咱去接你。”
“今儿个学校确实是有事儿!要咱们每个老师都得重新起草教案!折腾!你别说,还真得注意,这乱七八糟的,真是挺吓人!荆志国,不会是啥人在咱家这前后转悠吧?”陈果说。
“你说啥哪!在咱这儿转悠啥!你没看咱街口那儿,关东军巡逻队的大兵,一会儿就过来一趟,谁还敢咋的!转悠也是瞎转悠!咱还怕他转悠不成!”
荆志国心里明白,陈果说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真就可能有在他家这附近转悠的,他还很有可能知道这在他家附近转悠的都是啥人。就眼前的情况看,在他家附近转悠的有可能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前天深夜在龙王岭脚下的院墙外,那个没有出手的人,一个是汪春的秘书钱忠,他只希望这两个人不要同时在这儿转悠,万一要是碰上了,那钱忠可就凶多吉少了!
位于奉天城中心偏西北的北市场是个热闹的地界儿,店铺林立,车来人往。日本人朝北大营开炮那会儿,这北市场的热闹劲儿受了一些个影响,但经过了这两三年,现在虽说大不如前,可也还是够瞧一瞧看一看的了。在这北市场的正街是奉天赫赫有名的青楼,那可是个大地场儿,名字叫做胭脂楼,三层,中间有着方方正正的巨大天井。胭脂楼一层是吃花茶喝花酒的地儿,二层是一个一个的单间浴室,三层可就是给那些个在一楼吃了花茶喝了花酒,在二楼洗浴后扑了香粉的那些个爷们儿准备的办事儿的地儿了。在这胭脂楼的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都是些个商铺,大小不一,间量不等。
约摸也就头半晌十点来钟,与那胭脂楼隔着有那么五六间铺子的吉祥洋服店的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西服戴着金边水晶墨镜的高个子男人,那男人手里还拎着个跟日本大兵的腰带一个颜色的皮包。进了门,那男人朝店内左右瞅了瞅,直接就到了柜上。掌柜一看进来这主儿,忙笑脸相迎。问:
“先生做衣服吗?”
那男人瞅了瞅掌柜,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到了一侧的展衣柜前,朝柜里瞅了瞅,这才说:
“男式洋服成衣,完工得几天?”
掌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