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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彬是日落时分醒过来的。
他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日向青彦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无奈地问:“你怎么来了?”
“Vincent!你吓死我了!”
日向总裁听说自己挚友外伤住院,飞机刚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我在电话里听Micky说你伤得很重,都急死了,还好你没事。”
贺文彬失血过多,脸色和唇色都很苍白。医生大致为他检查了一下,确认记忆正常,意识也没出现紊乱迹象,外伤缝合处并无开裂,日向青彦仔细听着医生交待恢复期间的各种注意事项,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听到医生亲口说没有大碍了,站在一旁的梅特助压在心中的大石才总算落了地。
“总经理,您现在感觉如何?头还晕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日向青彦也紧接着道:“我叫我司机去订了些助于恢复的清淡晚餐,你流了那么多血,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休息……”
贺文彬很不习惯在别人的注视下躺床上,他想掀开被子坐起来,手臂还没来得及使力,一阵晕眩倏地袭来,整个人就直直地跌了回去。
“别动别动,”日向青彦被那动作吓坏了,忙上前扶住他,梅鑫宇也急忙道:“总经理,您千万别起身,医生说伤口面积大,稍有不慎就会裂开……您想要什么,我帮您拿。”
贺文彬被俩人一手一个地扶着,感到尤为不自在。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眼前晕乎,身子也提不起劲,就算想下地也实在是由不得自己,只得被日向青彦帮半搂半抱地重新安置回了病床上。
“…有点口渴。”贺文彬敛下眼,他实在不喜欢这种连自我主控权都无法掌握的无力感。
日向青彦忙倒了杯热水,见贺文彬伸手要接,便笑着轻按住他的手腕,道:“手上有针头,别动了。我拿着你喝吧。”
自尊心极其强的贺总经理哪能让别人喂自己喝水,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我还有一只手。”
他话音落下,才发现自己那只没输液的右手好像动不了了。
日向青彦解释道:“医生说你伤在左后脑,所以这只右手臂会有不同程度的僵硬发麻,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恢复。”
“快喝吧,你昨晚发烧了,需要多喝水。”
日向青彦笑着又重新将杯沿举到了他嘴唇边。
贺文彬犹豫了一下,别无选择,不太情愿地就着日向青彦的手缓缓喝空了杯中的水。喝完之后,日向青彦还用纸巾擦了擦他的嘴,动作很小心,生怕有哪里逾矩不妥。
“还想喝吗?”他摇了摇手里的杯子,唇边的笑容很是温柔:“我再帮你倒点?”
贺文彬想点头,却又十分厌恶这种像个无能废人一样瘫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他无父无母,从小就在谷卿强势的培养观念下耳濡目染,不仅性子历练地沉稳内敛,心智上也要比同龄人独立自主得多。像这样躺床上被别人照顾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就算日向青彦贺是多年好友,骄傲的贺总经理也倍感窝囊。
“总经理,该吃药了。”
就在此时,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季明礼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手上握着水杯和几颗药片,他先是转身对日向青彦礼貌问候了一句,然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一把椅子横在了日向总裁的跟前,自己坐了上去。
梅鑫宇看了看表,心里不仅泛起嘀咕,这还没到呢换守时间,总监不是才休息了三小时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那……我先回趟公司,总监有事随时联系我。”也没必要三个人在病房里守着,梅鑫宇手上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就先离开了。
季明礼无比自然地托起贺文彬的右手,将药片放进了他掌心,微微抬高,刚好够到他嘴唇旁边。
“总经理先吃药,”他唇边的笑容洒满了阳光的气息,还不忘举了举手里的便当盒子,“我带了粥。”
日向青彦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用被当众喂药的窘迫感顿时散去不少,贺文彬听到粥这个字,眼神明显亮了一瞬,也就没过多计较被季明礼抓着手腕这件事。他迅速吞下几颗药,喝了两口季明礼‘递’过来的温水,还未开口,就见季明礼站起来,对他身旁一直默默盯着贺文彬看的日向青彦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日向先生坐了一天飞机,旅途辛苦,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看要不先回酒店休息吧?总经理虽然醒了,但医生也嘱咐过需要多合眼少耗脑,说太多话不利于康复。这边有我照看就行了。”
不得不说,季总监在人前这得体的模样还真是挑不出毛病,日向青彦本想留下再陪陪贺文彬,被他这么一请,不走都不好意思了。
“那我先走了。我明天再来,Vincent好好休息吧。”
或许是季明礼脸上谦和礼貌的笑容打消了心底刚刚生出的一丝奇怪感觉,日向青彦也没再多想,冲贺文彬摆了摆手就走了出去。
', ' ')('季明礼将门关上,再转身回来时,脸上的微笑转瞬间就换了个风格。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贺文彬表情没什么变化,手指却收紧了些。
季明礼将上司那微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将装粥的盒子打开,笑眯眯地坐在贺文彬的床边。
“总经理,趁热吃吧。”
粥依旧是熟悉的香味,季明礼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了他的唇边。
“我还没残废。”贺文彬冷着脸,看都不看他。
季明礼却没有放弃,他干脆换了一侧,转到贺文彬头偏过去的那一面。贺总经理哪里会领情,立马又转向另一侧,季明礼就耐心十足地又换到了另一边……
就这样来回了好几次,贺文彬终于受不了这种幼稚无聊的行为,他扬起下颌,眼神如刀般狠狠地剜在了男人的脸上,像是要将那人的皮肤挖出一个洞来。
“季明礼,我没能如你愿一辈子躺在这里,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惋惜?”
季明礼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会是这样,心里一惊,他顿了顿,尽量放低姿态,轻声道:“贺总,我……”
“我若不醒,你就能顺水推舟全盘接管所有事务,合情合理地把我架空。董事会那边问起来,你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多完美的一盘棋啊,你只需要走出第一步,冥冥之中自有老天帮你走完接下来的每一步。季明礼,你是不是以为救了我,就可以让我对你心存感激,对你言听计从? ”
贺文彬打断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你想取代我,就要把握机会,该下手的时候不做绝,只会让你输得一败涂地。”他用好听的音调说着残酷决绝的话,眼睛里透着森森寒意,仿佛昨晚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季明礼被他的话语刺中,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原来贺文彬竟是这么看他的,之前发生的种种,竟然都被解读成这种意思了吗?
任谁都无法想象,就在昨天晚上,贺文彬抱过他,他的肩膀还残留着被紧紧抱住的体温,他见过这双眼睛氤氲着情感时最动人的模样,他还记得那些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手心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绝非南柯一梦。
即使知道这双眼睛看的并不是自己,即使贺文彬看起来对昨晚发生的事毫无记忆,季明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发酵,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算他对贺文彬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这个人依然还是在危险来临时不由分说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想到贺文彬是为了他才会流那么多血,季明礼心底五味杂陈,酸疼交织,他好一阵子没说话,良久后,才沉声道:“贺总,您真的误会了。无论您相不相信,我感兴趣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总经理本人,和总经理这个位子没有丝毫关系……”他顿了顿,又问:“您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当时又要护着我?”
“我护的从来只有Dreams,和你有什么关系。季明礼,你真该庆幸自己是Dreams的员工,”贺文彬瞥了他一眼,如同俯视空气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除去这个身份,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季明礼心头一哽,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好半晌后,他才抬头看向贺文彬,眸光如炬:“只要我一天在这里,你就要陪我多上一天床。”
“能换来一个忠心耿耿的廉价劳动力,还是主动送上门的,这难道不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季明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心底有什么情绪正在疯狂酝酿,他左手在身后握成拳头,紧了又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良久后,终于缓缓松开。
“至少在你找到比我更廉价的劳动力之前,我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总经理是这个意思吗?”
贺文彬指尖轻颤,避开了他的视线,“那要看你的表现。”
“如果我表现得足够好,”季明礼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总经理能不能不要找别人?”
“……”
“喝粥吧,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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