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舞见翟清子俊貌有礼,倒也不反感,只朝游儿假意倦眉长唉,随即便对三人笑道:“到我家去吧。”
易家大宅就偏在城郊武夷山脚下,占地不小。进门方见院中树木修缮笔直,墙边摆着火红的天竺葵,路边围圆种了白色花丛,流水淙淙,路径奇异,整个宅院便是依托五行而建,暗含八卦玄妙。
翟清子不由称道:“果然是五行大家。”
易舞道:“翟公子也懂五行之术?”
翟清子道:“只知皮毛,在下主修方仙内丹。”
还未进得正厅,易文已经迎了出来:“易舞才是叫人回来通报,你们就到了。我已安排人去备晚筵,这几日城里过路方士多,怕也难找住处,我家这里清净,你们就先在这住下吧。”
游儿恰笑着:“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合该我们尽地主之谊的……”易文道,“还好你们今天来了,再晚上一日,我也要出外好几个月了。”
游儿闻言:“你们要出海?”
易舞丧下脸来:“我不出,我哥出。”
见两兄妹提起此事尤有哀容,游儿便问:“又不是不回来了,作什么垂头丧气的?”
易文促叹一声:“你们也知道,眼下五行家不受重用,我爹让我借机到国师身边,露露头角……”
游儿笑道:“这不挺好的么?”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易文苦笑,“我虽对易家五行不无自信,但是各朝君王也有各自的卜占偏好。此行有没有施展之地且不说,我们登的船也不是和国师同一艘啊。说不定船都不用下,直接就转头回来了。到时候又得被我爹骂。”
“你爹自己怎么不去?”
“我爹年纪大了,哪经得起船摇浪颠的……”易文黯着眼色,“而且,我用风角术算过,此行,我怕是……不妥。可我爹也替我算了一卦,说我此行必得禄运……”
游儿道:“你们家……听谁的……”
“自然是听我爹的……”易文道,“他说,我此番虽有兵戈之兆,但或有贵人相助。可据我所知,易家熟知的几位高方此次都不愿出海,哪来的贵人呢……”
游儿看了江无月一眼,转而笑道:“你爹说的贵人,莫不是我罢!”
易舞一喜:“你们也要出海?”
游儿弯唇悦道:“是呀,不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呢。”
易文虽面色有缓,仍是顾虑:“总感觉,此行吉少……”
江无月付道:“易文兄可算得出仙山位置?”
“海势动荡,烟雾深蒙,太过渺茫,难算……”易文摇摇头,“若是算得出,观星楼也不必每年都派人亲去了。”
游儿道:“听说今年,观星楼不去。”
易文诧异:“不去?”
这时,下人来禀:“公子,小姐,几位客人的三间上方已经备妥,晚宴也可以开了。”
易文朝几人道:“我爹还在正厅等我们,我带你们先去见一见,边吃边聊吧。”
这一聊就聊到夜色渐浓,易家老爷子对儿子此次出行自然忧虑万分,又颇觉无奈,本就机会不多,不趁此机会博得一势,先辈努力不也付诸枉水。
易舞倒是心宽不少,虽与她二人不甚深交,总算也过过命,品性才能皆是可交付的。只有易文强笑着,眉宇间总有不安。
那翟清子谈吐得体,谦逊大方,气质又清逸翛然,当真逍遥羽客一般。
饭后各人回了屋,收衣备物,只待明日一早去往永嘉郡。
屋外悄然,夜色已昏。游儿轻启了房门,看看四下无人,悄声地关上门蹑脚走了出来。
没走几步,就听院门处有人笑说:“游姑娘,快三更天了还不睡,出来赏月的么?”
游儿脚下一顿,横眼望过去:“你不在男宾客院里呆着,过来这里作甚么!”
“姑娘莫慌,我可没迈进来……”翟清子笑道,“明日便要出发前往永嘉郡了,实在心潮澎湃得很,睡不着啊。”
游儿干笑一声:“那你澎你的吧。我睡去了。”说完,恹恹折身又回了屋。
翟清子耸耸肩:“奇怪的小姑娘。”而后也摇扇走开了。
游儿气呼呼关了门,再一抬头,就见江无月笑盈盈坐在床榻上,黑布包都一并带了来放在榻边。当即喜不掩喻:“你怎么在这!”
江无月道:“这墙里又没布阵设咒,遁过来的呀。”
游儿搂了她坐下,将脸埋在她项下,娇声嘟囔:“遁术现在是五行术,我不熟。”
“我教你?”
游儿靠着暖意十足的江无月,只坐片刻便困倦起来:“改天吧,我困了……”
江无月见状,支吾道:“你……要去找我……就为了抱着我……睡觉的?”
游儿慵散着眼帘:“可不是两天没睡了么。”
“那你不睡觉还跑出去?”
“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游儿的声音渐渐低了,江无月侧头,且听她呼吸匀匀,只细瞧着她云鬓斜抱的香腮雪,烟眉连娟还散着绵藐媚意,倒想起她第一次倚着自己睡觉的情景,不禁抬手,曲指轻轻研磨她眼角处的雪白肌肤,要将那晚未做的事补回来。
又数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熙熙攘攘的永嘉郡主城。
刚进得城内,就见到街上往来的奇人异士,黑纱垂帽的,脸带面具的,背着香炉的,头上扎羽的,颈中套环的,骑牛的,放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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