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儿起身将马上自己的行装取下,不住嘀咕:“浮在半空照明……这场面也太诡异了些……”
路半夜沉,马蹄声急。两团小巧的火焰在漆黑的路上漂浮,引着车马前行。
付南星驾马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忽见符火抖了两下,倏地就要往地上掉。
付南星忙一抬身,还未来得及喊住昏昏欲睡的游儿,就见两团火焰又稳稳地升了回去。
“我来吧。她炁不够。”
付南星转头看了看侧旁马上的江无月,正紧紧看住前面两张祝火符,便信任地点点头,又把累极的游儿叫醒。
游儿施了一夜的法,困得东倒西歪,撑起眼瞧了瞧符火,又迷糊地望着江无月。
江无月对她一颔首,目光瞥向车厢示意。游儿昏昏沉沉闭上眼,拍了拍付南星的肩,转身摸进车厢里睡觉了。
付南星手执马鞭,因为光亮有限,行驶速度又不敢慢,也一直强打精神紧盯着路面。
仍是对江无月感激道:“这次一路多事,多亏了你们。”
“举手之劳……”江无月淡道,“我也要去趟阴山。”
付南星又一奇:“你要去阴山?”
车厢门再开,钟篱探出身来:“南星,夜已过半,之前讲好的,我来驱车罢。”
付南星却稳稳坐着:“你这一年身子虚弱,未曾调理,我一两天不睡觉,也没事的。”
钟篱还欲再坚持,付南星却有些冷然道:“阿篱,你就……别让我再担心你了。”
钟篱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歉疚纵深,看着付南星这几日有些消瘦的脸腮,无奈淡下眸去。
回得车厢,给游儿盖了些衣物,自己却枯坐窗边,无法安睡。
车外也未再闻交谈声。江无月匆匆看了眼付南星,也望不清她是哭是笑,是烦是恼,只觉她整个人占完星后就散着冷气。自觉不便多问,将这一夜安稳行过才是要紧。
晌午前抵达云河郡。
郡外有近两丈高的城墙,用于抵御外敌。郡内地广人稀,已算得北部偏远之地,主城中只一两条市集街道稍显热闹。
街上人有宽衣博带,也有胡人打扮,街边卖着晒干的芝草和串起的奶疙瘩,精美的织物和各态器皿。走在街中闻得到饼面扑香。
几人顾不上多品这异域风情,付南星安排好了餐饭,还特意点上几壶马奶。
只吃了一半,就起身对众人道:“你们且吃着,马乏了,我去城门附近的驿站换马。”
钟篱拉住她的衣袖,温言道:“你一夜没合眼,还是我去吧。”
付南星将她的手按下,只说:“我没事,你要多吃一些。”便离了店。
游儿侧目看着钟篱被放回去的手,笑道:“篱姐姐,你这是付了观星楼多少钱?占完星还带亲自护送去找人的?”
“我……”钟篱被问得有些忸怩,“我没付钱。”
“免费的?!”
“我素问馆虽西偏峨眉,却私下与观星楼有些交情。付楼主仁义恭谦,南星也……对我馆内人事关照有加。两派往来都未谈及过钱财。”
游儿深谙此意似的点着头:“那想必是交情不浅了——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温柔的付财神。”
钟篱不知游儿意指何处,只勉强解释道:“她小时候顽劣,伤了脚。那晚我师父带我去寻只在夜里发光的洞明草回来做药,恰巧路过太和山下,就给她敷过药送回山。
不然,她太和山自有医家,我们有事也不会放着近处的占卜师不去找,两派便也不大会有交集。”
江无月忽道:“她是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脚的?”
“是的……”钟篱奇道,“你怎会晓得的?”
游儿和江无月暗暗相视一笑:那怪不得她开心了。
“可是篱姐姐你……”游儿磕磕绊绊想着如何发问,“你不是要成亲了么?”
钟篱念及陆常山,低落道:“是啊……”
“那……财神……”游儿且不知怎么问下去,想求助地看一眼江无月,又担心那人心直不讳问出句为难人的话来。
江无月却一直在旁认认真真吃着菜。
“南星一直对我很好,之前也常带些珍奇草药到素问馆来……”
钟篱听出题意,“直到我和常山定下亲,她就甚少过来了。”
好像故事才开了个愉悦的头,猝不及防就结束了。游儿心里深深一叹,低头扒拉着饭粒,只含糊说着:“她们观星楼,要瞎忙起来,事也挺多的……”
钟篱随着这话轻轻点头,又问:“你为何叫她财神?”
游儿抬头笑道:“她有钱呀。”
就是穿得再低调,通身的派势还是让人感到此人非富即贵。何况也没有那么低调。
一个十三四岁白净的齐眉少年,坐在巷子口的土墩上,手里晃悠着个布袋子,一眼就望住了付南星。
付南星草草看了那少年一眼,未作多想,转身进了巷子。
巷子窄深,往来无人,出了巷子就是可以换马的驿站。付南星隐约听到了马声嘶鸣,不由加快了脚步,心中暗幸打听到了这条近路。
却感觉身后随了个人,回头一看,正是巷口的那个少年。
见付南星站定,那少年也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付南星。
付南星不欲耽误时间,继续往前走。那少年也立刻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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