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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她一开口,自己虽就开始举棋不定,却还是顺理成章一般地转回了身,且自觉地朝前带路,侧身过去也不敢看她,往刚出来的那间屋子又走了回去。

两人一床一椅相对而坐。

游儿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那件宝物,还未细看,先冷声对江无月道:“先说胡郎的事。”

江无月不由心道,不过半年多没见,这人怎么变这么凶……嘴上倒是答得认真:“我去进宝居,发现你没在,就想先去趟北边。路上看见了胡郎,才知道他在尾随你,便跟了一段,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你进这屋之前,他就先入了画,我估摸着应该是去和画妖串通迷惑你的事。待你睡着以后,画妖就入了你的梦,将你带进画里……”

游儿脸颊一热:“你看到我入画之后的情景了?”

“看到了……”

游儿僵住,不知作何解释,只又听江无月道:“我看见你和胡郎坐在桥上。”

游儿脸上的红晕才稍稍褪去,直想拍胸脯念叨几句「谢天谢地」。

“我担心你修为不够,定力不足,被胡郎迷惑了去,就把你从画里拉了出来。

然后将画带出去烧了——以后胡郎就和画妖困在那副景里,不会再出现了。”

游儿撇着嘴,小声嘟囔:“你又晓得我一定会被他迷惑了去……”

“不会吗?”江无月耳力好,自然听了一清二楚,“我看你望着他,眼睛都红了……”

“你要去北边做什么?”游儿赶紧岔开那个话题。

“找人……”

“找什么人?白鹿真人?”

“不是,白鹿真人确实已经多年前就去世了。”

“这么说你是去过仁寿山了?你是怎么知道他去世了的?我去了怎么没见到你?附近住的人怎么也没见过你?你现在又要找什么人?”

游儿听得云山雾绕,自己也越问越懵,“哎呀,你从头说!”

江无月没有从头说,她从这一长串的问题里单单拎了一个出来:“你为何去仁寿山找我?”

那天在太和山下的岔路口,游儿百转千回想了很久,想到脑子都转不动了,心尤不甘,情也不愿,一个冲动就策马扬鞭。

难道告诉你,我一时冲动去的么?游儿觉得这个答案很是站不住脚,如果是要站得住脚的答案……那她就得问问了:“这个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说重要,前途未卜,话要怎么续?说不重要,那又为何要多此一问?

江无月从椅背上直起腰,低头沉思片刻,干脆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太和山分别之后,我就去了仁寿山……”

游儿轻嗤了一声:“嗯,你说。”

“我特意连夜进的山,所以附近的住民都没看见我。天亮以后,我在山里遇到一个樵夫……”

“他骗我!”游儿不由愤慨道,“他还跟我说从未见过你!”

江无月笑了笑:“原本我没太在意他,不过,我忽然发觉他在悄悄观察我的左眼——我左眼一直没有痊愈。

虽然旁人看起来是正常的,但我自己总是能看到有白烟在眼睛里飘着。

而那个樵夫,他能在一个照面之后就发现我眼睛的异样,绝对不是普通的樵夫。

他看出我的左眼有问题后,就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旁敲侧击了好久,想知道我是如何受的伤。

所以,我怀疑他和白鹿真人多少有些关系,便直接问他白鹿真人在何处。

我料到他自然会答说不知道的,便告诉他说,我从西南地方来,是白鹿真人让我来找他的。

然后……他带我进了一个机关洞穴,里边有白鹿真人的坟冢。

他就是白鹿真人的弟子。你来的那几天,他一直在那个洞穴里给我施针敷药。过了将近一个月,我的眼睛里的乾元光才被抽干净……”

江无月偷偷看了一眼游儿,见她面无表情盯着地面,不觉往椅背里缩了缩:“后来,我就去了南海和环丘,给委然找火鼠毛和冰蚕丝。我不会做成衣,只将这两样东西拿去交给了她,让她自己想办法做五彩衣。她一高兴,便催出了体内半数灵气,化出两块玉来给我。”

“然后呢?”游儿还是冷无声色地坐在床沿,语调听不出喜恶。

“然后……我就去进宝居给你送玉了……”

“你送我这玉作甚么?”

“答谢你……”

“那你现在又要去找什么人?”

“我……”

显然,不用明说,游儿也知道,江无月去进宝居也不过是像现在一样,悄悄放下就走。

她现在已经不在意樵夫对她撒了谎;

也没有懊恼她其实一早知道胡郎在跟踪自己,却没有察觉到江无月;

更不可能对江无月为了件五彩衣冒着凶险折腾大半年而无动于衷。

手里的玉早被握得温热,她不过是送了些旅费,就换得至宝,也算得上是一番厚义回报了罢。

她不是不习惯江无月不说,她也就不追问的相处方式。可事到如今……

当她听着江无月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她的所有问话,忽然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灰心丧气。

太阳还未升起,屋里只有一层模糊的灰白的暗光从窗外飘然而进。

她摊开手心,昏暗的内室中,就多了两块淡淡的清莹的交叠柔光,皎白无暇,光素无纹,劲下如扳石,抚之若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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