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她也顾及不了这许多,一个陆常山,已经让她身陷窘迫,狼狈不堪。
付南星看她忧心忡忡,自己却束手无策,一时又懊恼起来:“上次我该跟你一起去的……”
“你别要自责,是我执意要自己去的。这十几年来,素问馆已多得观星楼帮衬,你还年年网罗珍奇药材送来,我怎好为这事劳烦你——
再者,常山是自己走了的,虽然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他有自己的缘故,多半他也不想被找到……”
钟篱苦笑道,“我去年还逛了个算命摊子,那测字的先生说「耗费些时日,终可寻到」……我忘了问他,那要耗费多少时日呢?一年?五年?还是……”
“阿篱……”付南星道,“我这次跟你一起去罢……”
“南星……”钟篱忽然停下步子,眼里透出酸楚,“如果方向是对的,又找不到人,是不是……”
付南星跟着她心被一箍,避开视线,只劝慰道:“可能是他又往别处去了。你就莫要胡思乱想了,先等今晚我爹占过再说。”
钟篱仍旧心神不定。付南星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颊,从小就是体弱多病身。
如今再这么一折腾,更摧如风中残絮,弱不胜衣,不禁疼惜道:“你一路赶来该饿了吧,我先带你吃点东西去。”
钟篱只恍惚着摇摇头:“倒也不觉得饿。”
“还是多少吃一点吧……”付南星抬头看看天色,“万一今夜占到别的地方,明日你不是也要花力气紧赶过去。”
钟篱哀容邑叹,还是应了下来。
两人并排走去,各怀愁事。
高阁的窗边,付夫人冷冷看了一阵二人的背影,便又退回了暗处。
到了晚间,众人来到观星楼星罗棋布的星图坛。今夜气象极佳,是个占星的好时机。
弟子为钟篱呈上纸笔,钟篱再次写下陆常山的生辰八字,交给付乙辰。
付乙辰认真看过后,便烧了八字,踏步而去,在星图间飘然而起,划步如流水。
钟篱在场外神色凝重,紧紧攥着自己的袖角。付南星偷偷瞄着钟篱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哪一刻就支撑不住,看起来比钟篱还紧张。
“北方?”付乙辰收功后,站在原地,自觉奇怪地低语一句。
钟篱和付南星跑到近前。钟篱未听明:“付叔叔?你是说常山去北边了?”
“嗯,待我再看看。”付乙辰径自盘腿坐下,闭眼默诵。
待一咒念完,方才睁开了眼。却也身未动,只眼睛瞄视着一处,半眯半阖,似看非看,端然入静。
众人在侧未敢发出响动。钟篱知道付乙辰已在用望气术估测吉凶,小时候就常常见过付南星因为定不下心来炼望气,被关了好多回的暗室,自己对望气术倒也不陌生,此刻只更加提心吊胆。
直不知过了多久,付乙辰忽地撑眼,疾呼道:“不好!”
钟篱听得膝下一软,唇齿微颤。付南星忙上前问:“爹,怎么了?”
付乙辰站起身,面色低沉:“凶象……”
“此星位下,气色恍惚,星位不定,光源孱弱,隐有白光缠绕……”
付乙辰只思虑了半刻,肃声切道,“南星,你陪阿篱走一趟。路上记得每日观测。还有,你需得再请上太和山别峰的几位法术高明的捉妖方士和你们一道。”
“捉妖?”付南星一惊。
钟篱不住怛然失色:“付叔叔是说,常山身边有妖孽?”
“极有可能——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去准备,天一亮就出发。”
付南星从星图坛出来,稍作安顿好钟篱后,就叫来一个门下弟子,吩咐道:“速去库里取只信羽过来!”
接着回了屋,却没急着收拾行装,只自顾研了墨,匆匆拟下一封信。
方才那弟子已疾步到了她门前,手里捧着一木盒,恭敬道:“少楼主,信羽取到了。”
付南星开了门,拿过木盒,匆匆说了句:“你下去吧。”便又转身进屋,将桌上的信纸折好。
打开木盒,里边是一只手掌大小圆滚滚的白木雕的银喉山雀,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双翅下刻了云纂星图,鸟首上画着观星楼楼徽九星连珠图。
付南星将那木雀取出,轻念云纂咒语,雀背机关随即朝两侧打开,待到信纸放入后,又严丝合缝关上。
“罗浮山下新越镇,城南进宝居。”付南星对信羽说了去处,那信羽便伸开翅膀,扑棱几下,飞蹿出窗外。
第36章 罗浮山九
五月的罗浮山,古木繁幽,树叶弥香。
溪水青青浣着花,怡人的树荫下,沁凉的磐石上,有一妍姿绝色的女子临溪而坐,白衣飘然,黄纱缀水,般般入画。
可这如画的美景中,女子既不簪花弄水,也未散发横笛,却是一本正经、聚精凝神地在端坐炼炁。
直到听到脚步声,她才沉息着收了功。睁开眼朝来人粲然一笑:“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门高走过去在她一旁也坐了下来:“刚回。看你在练功,就没打断你。”
游儿只又淡淡笑着,没说话。
韩门高望着她,一脸哀怨:“瞧瞧我这小师妹,模样越发标致了,再不是当初爬在地上扯着我靴子求我陪她玩耍的小毛孩咯。”
游儿暗笑,想伸手过去扯他的靴子沿口,却还是将手放了下来:“说吧,想干什么?想吃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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