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子停到她阿嬷家大门口,再从她阿嬷家走回家的这短短一两分钟的路程,霍音甚至觉得她行进速度之慢,比程嘉让更像一个病号。
浔镇的春节是这里一整年里最热闹的日子。
打从小年起,镇上就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三不五时有人夜里放些漂亮的烟花爆竹。
单是从霍音阿嬷家到她家的这一小段路里,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艳欲滴的灯笼,贴了崭新的春联福字。
素净了一整年的水乡小镇,就在春节时分,妆点上浓妍的红。
一排接着一排灰白相间的房屋,被赤红的灯笼一加点缀。
倏然就像极了文艺电影的场景。
石灰高墙之下,年轻漂亮的一男一女刚刚拐进一条窄小巷子。
霍音长长的发尾被风一吹扫过道边的红灯笼,激起一连串为不可闻的静电声。
忍不住伸手将头发拨弄好之后,倏然感觉走在自己身后半身距离的男人停在了原地。
霍音也跟着停下来,转头看过去,温声问道:
“怎么不走了?”
半米外,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将左手拎着的两个装着未开封洋酒的硬纸袋扬手一滑,挂在手腕上,然后顺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钱夹来。
霍音没看懂他要做什么,并未多问,只是站在一边疑惑地安静看着。
紧接着,就见男人打开皮夹,长指一伸,就从中探出一张纸巾来。
确切地说,是一张写了字的纸巾。
霍音没看清里面的字,但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纸巾上头的字是谁写的。
此时此刻,程嘉让突然伸手将纸巾递到她眼前,淡漠喑哑的声音被带吹到她耳边:
“你现在,还有撕毁你这份字据的机会。”
“呃,你……”
霍音陡然听到这句有点没明白对方的意图,说话没过脑子,
“你是不是有点不敢进呀?”
“……”
再然后,她就听到程嘉让很低地“操”了声,径直越过她,大步就进了她们家的门。
第29章软软你换对象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天气格外好。
温度照常低一些,好在没有透心刺骨的北风。
偶尔一小阵,也只是浅浅从人身上拂过去,并不凛人。
霍音和程嘉让,是在霍音家院子里遇见霍音阿公的。
阿公阿嬷就是祖父祖母。
北方人一般叫爷爷奶奶,浔镇这边习惯是祖父祖母叫阿公阿嬷,外祖父外祖母叫外公外婆。
因为刚刚的一点儿小插曲,程嘉让单手插兜长腿一迈走在前头,先霍音一步进了院门。
未料才刚走两步,就停了骤然停了下来。
以至于走在后头的霍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刹住,直直就撞到他背上去。
还好冬日的衣服厚,他的外套又软腾腾,没有磕疼。
如果直接磕到他那一身硬朗的骨骼或是肌肉上,那才是真的疼。
霍音从口袋里伸出手,手掌被长长的衣袖掩盖住,只露出三根手指的指尖,很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头。
嘟哝声中不无嗔怨:
“怎么突然停啦?”
眼前的人站着没动,霍音兀自退后半步,一抬眼就见到程嘉让侧头看过来。
浓眉轻抬,不置可否地看她。
还没等霍音弄清他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看到此时正站在他们面前五点钟方向,拄着拐杖佝偻站着的六旬老人。
霍音张了张口,又合上咬了下下嘴唇。
明明是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了,这时候却忸怩起来,温软的声线压低,糯糯叫一声:
“阿公啊。”
她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皖南水乡。
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一直现在,还是全部生活在镇子上。
虽然平日里并不生活在同一房子里,逢年过节还是会齐聚到霍音父母家里。
所以他们在这里会遇到她阿公一点也不奇怪。
她说完,顿了半秒钟,才想到自己今天不是一个人回来。
又小心地瞥了眼身前高瘦的男人,低声解释:
“这是我阿公,你叫他……”
“阿公好。”
她话没说完,他倒是断章取义先开了口叫人。
偏生这位一开口端正稳重,完全不见平日散漫浪荡。
他面上看起来也没有丝毫局促和慌乱,好像刚刚进门之前还跟她说可以撕毁字据,不用这顿年夜饭还他西餐的人不是他一样。
“软软啊。”
霍爷爷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来来回回将他们两个上下打量了个遍,方才看了看程嘉让的方向,问霍音,
“这是?”
闻言,霍音忙道:
“阿公,这位是我学校的学长,程嘉让。”
“小程啊。”
霍爷爷点点头,又多往程嘉让的方向看了几眼,唇上白须翕动,赞叹道,
“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啊。”
老人家说完,还没等霍音和程嘉让再说什么旁的话,倏然之间转了话锋:
“软软啊,你把电动车骑走,是去接小程啊?”
早上的时候,霍音一起床换了衣服就直奔阿公家里,话都没来得及跟两位老人说几句,骑了车就出了门去。
这时候撞见阿公,还被问起来,霍音无法,只好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