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票口的几个工作人员按规定拦住他,大喇叭冲他喊:“诶诶,往后面排队啊,还没到你呢。”
贺骁管不了那么多了,凑上前急道:“我家小孩刚刚进去了,他胆子特别小,麻烦你能不能让我先进去找他?”
“这…”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倒是坐在玻璃房里那个检票阿姨想了想插嘴问他:“是不是前一队补上的?穿蓝衣服围灰色围巾的小男孩?”
“对,就是他。”
阿姨惊呼:“啊呀,是他啊,我还纳闷呢,他还没进去都快吓哭了,你们这些哥哥姐姐也太不靠谱了,得了得了,小张放他进去吧……喂,你别急着跑啊,把票给我。”
军绿色的厚布帘子还没撩开,里头恐怖渗人的音效已经传了出来,贺骁往里走,入眼就是一架破旧的悬索桥,森森绿光配着古时军队交战的兵器撞击声,走在上面颠簸不堪,脚下更是犹如万丈深渊。
他刚要走完,靠墙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拿命来~~唔~~拿命来。”
贺骁楞了一下,这鬼屋还真是活人扮演的,那叶真岂不是更加要吓得魂飞魄散?
他问女鬼:“阿姨别喊了,你看到一个小孩没?”
那只手臂忽然就不抖了,探出个头来:“哦,没看见啊,你再去前面问问呗。”
贺骁一路走一路喊,这鬼屋里的“鬼”还都挺敬业的,好几个跟着他锲而不舍的拍他肩膀,一副不把你吓到尖叫算我没本事的样子,越往里走灯光越暗,“鬼”们出场的方式也越诡异,贺骁找到叶真的时候,是在一个超多镜面组成的棺木迷宫里。
一个穿着清朝僵尸服的男鬼一蹦一蹦的把他堵在角落里,叶真蹲在地上捂头哭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呜呜…”
贺骁跑过去,那清朝僵尸立刻把目标转向了他,抹了厚厚白粉的脸上只有眼珠子在转,额头贴了张歪歪扭扭撕成半截的黄符,他往贺骁的方向跳,然而,他大概没想到贺骁会直接无视他,脚下急刹,换个方向伸出十个血红的长指甲追他。
贺骁没搭理那个僵尸,走过去将叶真拉起来,叶真一直抱着脑袋不敢抬头,还以为是僵尸来吃他了,吓得浑身发抖,不停挣扎往墙角缩:“别过来——啊——”
贺骁听见他喊得嗓子都破音了,心疼不已,压住他惊慌乱抓的手臂拽到怀里,柔声安抚:“是我,别怕。”
叶真泪眼模糊的看了他一眼,立即死死攥着他衣服:“啊呜呜…哥哥,哥哥我害怕…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
贺骁给他把帽子戴起来,压着他脑袋靠在胸口上:“别睁眼,我带你出去,小笨蛋别怕啊,其实他是假的,也是人扮的。”
清朝僵尸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抄着手坐在小板凳上悠闲得就差抓一把瓜子嗑嗑了,贺骁从他身边走过他还打了个哈欠,粗声粗气的喊:“我是真的鬼啊,你别听你哥哥胡说哦,我专爱吃喜欢哭的小孩哈哈哈。”
叶真腿软,缩了缩脖子抱得更紧:“呜…哥哥我们快点走!”
四百米的幽冥鬼屋,逼真鬼魅的音乐,身临其境的场景,当洞口白茫茫的阳光刺破黑暗,如大梦一场,正是在地狱里走一遭后方知生命脆弱,需虔诚以待,贺骁抱着怀中人,拉下他的帽子,低头装作不经意的吻过他的发旋儿:“真真,我们已经出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李星雨手里还抓着午餐纸袋,她黯然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忽然很羡慕这个小男孩,假如她没有欺骗贺骁,是否此刻在他怀里的就是她?
李星雨从幻想中抽离,苦笑摇头,贺骁并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就算没有叶真,他大概也不会抱自己。
叶真吓惨了,也没人有心思再玩下去,贺骁送她上了出租车,全程只跟她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第26章挂水
自游乐场回家后,夜里叶真发了高烧。
他前一日本就受了凉,外加在鬼屋惊悸过度直接烧到了38度,烧得两颊酡红,嘴唇泛白,叶明柔喂他吃药,刚躺下就呕了出来,焦急带去医院挂水,直折腾到半夜才回家。
贺骁肚子里憋着火,碍于李星雨是女孩儿又是他女朋友的身份不愿让她难堪,等隔天她打来电话说分手,他一点没犹豫就答应了,结果李星雨忽然就发起脾气,哭着说如果没有叶真,他们不至于分手,都怪他。
贺骁听她撒完气耐心用尽,问她为什么明明知道叶真害怕还要让他单独进鬼屋,李星雨答不上来,却只怪叶真胆子小,换做是别人一点事也不会有,贺骁气得挂了电话。
叶真动不动就哭鼻子,他会骂他教他,但叶真胆子小他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错,这是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况且他从小没有爸爸,叶明柔又是个温软性子,教得他善良过了头,只知道一味忍让。
贺骁顶讨厌别人恃强凌弱,遑论是欺负叶真,李星雨却正正撞在枪口上。
……
叶真一向是生了病就吃不下饭的,倒不是他不想吃,只是烧不退就头晕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医生给开了三天的药量,说就算烧退了也得吊吊精神,不然身体受不了,可叶明柔白天要上班,贺骁就主动提出带他去挂水,医院不远,小区门口有公交车直达,很方便。
叶明柔思量再三,千叮咛万嘱咐的把病历卡和儿子托付给了他。
大约是天气骤冷的缘故,输液室里别说床位,连椅子都快坐满了,一眼望去还大多是小孩子,抱在怀里的婴儿还好些,哭得再狠,护士扎在脑袋上也就行了,就怕能跑能跳的七八岁熊孩子,不仅嗓门大,还哭闹不休耍脾气不肯扎针,护士和家长按都按不住。
贺骁带着叶真到窗口领药的时候,问他怕不怕?
叶真咬着嘴唇摇头,结果扎手背的时候自己把眼睛捂住了,跟个遇上沙尘暴的鸵鸟一样把头埋到贺骁臂弯里,年轻的小护士直乐,同贺骁打趣:“你弟弟乖仔,可是我还没扎呢他咋一直哼哼?”
贺骁也笑,摸了摸叶真的后脑勺:“他哼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