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峤与崔嵬虽然姐弟情深,实际上却并不是一母所生,她生母早逝,之后父亲续娶了胡氏为妻,胡氏待崔峤倒是还不错,但终究不比亲母女,尤其胡氏因为出身的缘故,最是在意礼数规矩,自从崔峤入宫为后,相处之中更多了几分客气与疏离。
崔峤颇为无奈,却也没什么办法,所幸崔嵬自小便在她跟前长大,姐弟之间的感情深厚,倒没有受这些影响。只是作为崔家儿郎,崔嵬十几岁便随父从军,父亲过世之后更是以不足弱冠之身承担了庇护西北的职责,西北军务繁重,姐弟二人想见一面已是十分不易。
天家无情,早在嫁入宫中的时候,崔峤就做好了准备。到了今日,姐弟二人还能有这般亲近,她已十分知足。
姐弟二人说了会话,侍女突然匆匆而入,凑在崔峤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崔峤的眉头忍不住皱起:“他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侍女低声回道:“听说是陛下要求的。”
崔嵬听见了这二人的对话,抬起头看向崔峤:“阿姐,是有什么事吗?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请安,敷衍几句就走了,没什么可回避的。”说着,她朝着侍女点了点头,“既然是陛下吩咐的,一会人到了,请进来就是了。”
侍女躬身:“是,娘娘。”
崔峤入主后宫十年,这十年的时间里,崔嵬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变成了能在边关独当一面的少年,早不复当年的天真无知,对他长姐在宫中的境遇也逐渐有所了解,他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皇后之位,也知道他长姐多年以来在宫中有多少的无可奈何,偶尔的时候也会庆幸自己尚且能撑起西北戍军,他长姐的这个皇后之位才能坐的安稳。
他不知此刻要来问安的人是谁,但瞧着长姐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熟络的人呢,这么想着,崔嵬收了面上的笑意,端正了坐姿。
他久在军中,整日里跟刀枪剑戟打交道,难免沾染了一些肃杀之意,此刻腰背挺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颇带着几分不怒自威之感。崔峤抬眼望见他这副样子好笑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欣慰,崔嵬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天真单纯的,此刻故意摆出这副样子,也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替她撑起几分架势——尽管她并不在意这种架势,但幼弟的心意却让她动容。
逢此时,宫门从外面打开,跟着琐碎的脚步声传来,崔峤将到了唇畔的话也收了回去,低下头又将手边的汤碗端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喝着,听着那脚步声渐近。
严璟跟着宫中侍女一路进到殿内,目光一直老老实实地看着脚下的路,对这殿中其他景致没有丝毫的兴趣。等那侍女停下脚步,他才也跟着停下,面无表情地跪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尽管他有意克制,这一声却还是叫的不怎么情愿,实在是因为若论起年岁来,崔皇后并不比他大上多少,但碍着宫中礼数,和不被人落口实,也只能如此,但心底多少有些抵触,他素来懒得掩饰情绪,此刻多少表露了出来。
崔峤一面唇角向上翘了翘,她自然察觉出严璟的不情愿,其实若从她的角度来说,也实在不愿与永初帝这几个皇子有过多的接触。但此刻人已经到了眼前,有些表面功夫总还是要做一下的。
“殿下不必多礼。”她顺手放下手中的汤碗,轻轻点头,“殿下初到云州不久事务繁多,此番又为了本宫生辰跋涉而归,本宫心中颇为不忍,但想着淑妃应该对殿下挂念的很,趁这个机会母子多多相聚倒也算一件好事。”
“娘娘说的是。”严璟慢慢站直了身体,视线自然而然地朝着崔峤望去,他先前对崔峤的接触不多,倒也没看得出来这人怀了身孕之后有何变化,只扫了两眼便转了目光,这才突然发现这殿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严璟盯着那个腰身挺直的白袍少年,眉头慢慢地蹙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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