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像对待第一次进组客串的我那样对待他,当初你是怎么宝贝我的,现在也要怎么宝贝他。”傅延乐笑得很和善,像天下第一好的兄长,“千万不要怜惜他这朵娇花,知道吗?”
宋雪檐的上一部戏是《险象》,也是方昼寂做导,搭的是安时垢。那部剧里有个戏份很少但着笔惊艳的反派人物,宋雪檐觉得长发过肩、精致秾丽的傅延乐最为合适,于是请傅延乐去客串。
傅延乐不愧为将表演和生活融为一体的戏精,虽然毫无基础和经验,但发挥得超乎意料的好,只是细节待打磨,尤其有一场情绪爆发的重头戏,频频ng。宋雪檐在演戏时是个六亲不认的鬼见愁,那天当着全剧组的面把傅延乐好好宝贝了一顿。
傅延乐作为一个能在微博以寡敌众黑,喷得黑子退避三舍:在线下骂得某位不知世事、恃糊行凶的艺人悲愤欲绝,当晚就找了个金主,意图向他复仇,结果金主一看到他,当场白眼一翻,立刻解除了这段py关系;在各大娱乐社交app都存有可观播放量的喷人集锦,以一人之力掀起《傅学》浪潮,凭借一张可口小嘴荣获「混世小妖精」「纽碧战神」等多项专属荣誉称号的男人,在那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平平淡淡的「恐怖如斯」。
时至今日,傅延乐还能想起那天怒灌四瓶ad钙奶,以平悲愤之气的自己。
“我看过他大学时期和社团一起出演的话剧,平心而论,他要比你好很多。”宋雪檐在傅延乐的死亡视线下改口,“好一点。如果有机会,我依旧会秉持公平客观的原则,像宝贝你一样,宝贝他。”
傅延乐满意了,“我好期待。”
宋雪檐用指尖捻起剧本角页,轻轻摩挲了几下。
“阿——”
燕栖仰头,两秒之后,垂头闭眼,“啾!”
燕栖亲自挑选的小助理正捏着绿豆饼细嚼慢咽,这是燕栖的外婆塞给他的,老人家慈眉善目,做的糕点也细腻好吃,吃得他心里暖呼呼。
闻声抬头时,他嘴边还沾着饼渣,“栖哥,你在卖萌吗?”
“我想卖你。”燕栖往外瞥了一眼,语调微压,“高速公路诶。”
一瞬间,各种高速公路抛尸案、碾尸等真实案例或小说故事在助理的脑袋里以仿真的形式快速播放。他拿起开了罐的旺仔牛奶,囫囵喝了一口压惊,竭力奉承。
“《诗经》有云:「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想来是我栖哥的绝世风姿在谁的脑海中流连不返,让他的所有思念宛如哪吒下海,悟空上天,合力搅闹出一个既优美又略带萌感的喷嚏。”
这话是打工人给老板说的甜言蜜语,却不经意成了影射老板的针。燕栖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在北城的这半个月,除了陪家人,燕栖的心思都在熟悉剧本和角色上,可每当看到萧枕月,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宋雪檐。起初是怀着熟悉对手演员的目的,他观看了宋雪檐的所有作品,被吸引是意料之中,否则宋雪檐就是徒有虚名。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沉浸其中,翻来覆去地看上了瘾。
宋雪檐呈现在荧幕上的情绪,最少的是喜,最多的是悲,他在戏里抱憾终身,求而不得,死不瞑目……躯体被摧毁,人格被践踏,灵魂被禁锢。这些角色看着都与宋雪檐本人不沾边,但不知道为什么,燕栖在梦中穿过荧幕,发现后面藏着团朦胧不清的虚影,很像宋雪檐。
「朦胧」这两个字似乎成了燕栖看待宋雪檐的标志性形容词之一。
好比那天在赛车馆,他看宋雪檐的背影像竹枝山水屏风,隔着中间那层山水画布,他分不清宋雪檐表现出来的安静沉默到底是不是性格如此。
也像现在,他不知道是宋雪檐演技太好,所以给他本人加了层角色滤镜,显得既悲且苦,莫名惹人爱怜,还是那家伙习惯戴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假面具,实际心里真的藏着不可言说的过往。
不管怎样,这种试图去探究宋雪檐的欲/望来得猝不及防且凶猛浓烈,让燕栖倍感烦躁。
沉浸于宋雪檐的作品,只能说明他被宋雪檐的实力吸引,因此欣赏赞叹,但上瘾代表失控。
习惯了掌控的燕栖觉察不妙。
想知道,就一定要弄清楚,想要,就必须得到,这是他一贯的原则。可是去探究宋雪檐吗?这太奇怪了。
燕栖的手肘撑着车窗,眉骨到鼻梁在窗面勾勒出一副挺拔的山脉,落在后视镜内的双眼一时沉郁至极。
炎热的空气和道路侧的风光在快速平稳的车速中拉成一幅空旷的画布,白绿相间,和昨晚那个梦境中的画面一样,云雾溟濛。
直到汽车停在收费站前,四周的环境尽收眼底,梦中的朦胧感也尽数消散,那团虚影转过身来,是颦眉蹙頞,眼角垂泪的宋雪檐。
过了收费站,离南都更近。
燕栖拿出手机,斟酌了半分钟,还是给宋雪檐发了条微信。冯骓说得对,至少在进组前打声招呼。
一小时后,他点亮屏幕一看,宋雪檐没回。
助理将几张油纸叠成一团,放进小口袋里,暂且搁在脚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计等我们一路折腾到ms酒店,刚好可以到饭点。栖哥,要不要请宋老师共进午餐,在进组前临时抱一下佛脚,给他留下个甜美可爱、懂事上道的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