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青也没有想到季相会做出这种事。看来他当真以为胜券在握,等到造反成功,做了新朝的皇帝,今后再没有用得着太后的地方了,所以肆无忌惮的让她杀掉太后。
在利益和仇恨面前,哪怕亲兄妹也会反目成仇啊。
用力握住抵在太后脖子上的小匕首,林桑青试着威胁季相,“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皇上放了,我把太后还给你。”
季相不为所动,他甚至怂恿林桑青,“杀了她吧,报昔年旧仇。我是不可能放皇上的,他还要当众宣布退位让贤的事情——我便是那位贤臣。”
脸上洋溢着春风得意之色,季相问身边的随从,“镇安军应该到平阳城外了吧,去几个人,打开城门让镇安军进来。”
随从带着几个人去了,季相转目望着箫白泽,自信笑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始终卡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着实是憋屈,如今该换我来做皇帝了。”
箫白泽冷冷斜睨他,“那朕是不是要恭贺季相美梦成真?”
季相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仰天长笑数声,煞是得意洋洋。
太后仍不敢相信季相会放弃救她,甚至还怂恿昭阳下毒手杀她,她问季相,“兄长,你当真如此罔顾人伦?”
季相袖手旁观道:“你自个儿作恶多端,双手沾满血腥,甚至还算计到了自家人头上,如霜的死和你脱不开关系。八年前,你不让我做皇帝,八年后,我不救你,咱们两清了。”
望着季相小人得志的样子,林桑青颇为恼火,她大费周折绑了太后,本以为可以威胁到季相,让他放了箫白泽,没成想太后竟是无用的筹码。
季封是真小人,连自己的至亲都能出卖,这种人要是做了皇帝,天下臣民岂非会生活在地狱中。
命季家军看管好箫白泽,季相走到他身边,用威胁的语气道:“宣布退位让贤,我便让你多活几天,甚至还可以大发慈悲给你留一具全尸。”
箫白泽不假思索地拒绝他,“朕不可能说的。”
季相闻言冷笑,“你当真以为我必须要你宣布退位让贤的事儿?”他撇嘴道:“反我都造了,难道还在乎这一句话吗?你不想说便不说吧,等会儿镇安军进皇城,我要你跪下哭着向我求饶。”
自大地说完这句话,季相转过身,边捋着胡子边朝林桑青微笑,看上去色眯眯的,不怀好意,“得不到圣熙那个大美人儿是我多年来的心结,昭阳,你是她的女儿,体内流淌着她的血,得到你和得到她没什么区别。”
林桑青被他这番话气傻了——什么情况,季封是打算让她侍奉他吗?
眉头拧成麻花,林桑青没忍住,她嗤笑季相,“你有病吧?”她的年纪和如霜一样大,足可以做他的女儿了,他怎么想的,居然想让她来侍奉他。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季封不以为意,他挥手唤来更多季家军,命令他们将箫白泽押下去,“严加看管,等镇安军破开宣武门,便直接把他处决掉。”眼神轻蔑地看着箫白泽,他咋舌感慨道:“出身卑微的乞丐当了几年皇帝,这辈子想来也值了,你且安心赴死吧。”
箫白泽没有和他说话,也许觉得他不值得他开口,又或许季封那句贬低的话戳到了他的痛点。
握着匕首的手隐隐颤抖,林桑青心里发急,她知道的,季相是个狠角色,不能让他把箫白泽带走,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外面到底情况如何,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镇安军真的会攻进皇城吗?
她原本很是自信,哪怕被太后困在永宁宫里不能走动,她也没有灰心丧气过,可现在季相以箫白泽当人质,御林军不敢贸然行动,她心里突然没有底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想办法控制住季封,把抵在太后脖子上的匕首换到季封脖子上,先前出去找人给镇安军打开城门的随从慌慌忙忙进殿,喘着粗气道:“报!”
殿内所有人都支棱起耳朵,数不清的视线放在那位慌慌忙忙进来的随从身上,大家知道,他要报的事情很可能和镇安军有关。
腰间的佩剑“咣咣”作响,季相垂手抚剑,满目期待地询问随从,“怎么样,战况如何?”
随从抖着身子跪地,嗫嚅须臾,他抬起脸,从眼睛到表情,全都是灰败的绝望之色,“回大人,镇安军……不战而降。”
“哗……”这个消息不亚于台风过境,殿内登时哗然,所有季家军的脸色都只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
季相似乎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他厉声质问随从,“怎么回事!”
随从跪地颤抖道:“奉太后和相爷的命令,镇安军日夜行军,将士们本就疲惫不堪,大军行到皇城外围时,林家的公子林梓突然率一小队兵马从后面偷袭,将士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按理说,林梓的兵马根本不可能和镇安军抗衡,他偷袭镇安军等于以卵击石,可……可……”看看季相的脸色,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季相是个急性子,他抬脚踹跪地的随从,斥骂他道:“给我继续往下说!”
随从吓得面无人色,手脚俱抖,他哭丧着脸道:“可大将军率领的护**和金大人率领的护城军没有前来支援汇合,他们倒戈相向,转而帮起了林梓。遭逢前后夹击,退不是,进也不是,军中人心不稳,又不知是谁带头放下了兵器,一传十十传百,镇安军……不战而降。”
听到护**和护城军倒戈相向,季相突然间明白了一切,猛地转过身,他恶狠狠呼唤箫白泽的名字,“箫白泽!你这个……这个……”咬牙切齿半天,终是没找到合适的词骂箫白泽。
花青色君王常服布料柔软,宽大的广袖自然妥帖垂落,箫白泽动作缓慢地拂动衣袖,脊背挺直,他对季相道:“请君入瓮。”
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可以恰到好处地激怒季相,箫白泽总是这样,轻而易举便能抓住别人的痛点,他将查探人心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围住箫白泽的季家军偷偷对视,都不知该怎么做——镇安军投降了,那他们还要不要为相爷做事?
眼瞅着人心不稳,林桑青清清嗓子,趁热打铁道:“今儿个本公主便要让你们知道,究竟什么是邪不胜正!”
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筹码了,不战而降的镇安军就是最好的筹码,手腕翻转,她将匕首从太后脖颈挪开,高昂着头颅,她拿出曾经睥睨天下的长公主架势,高声对殿中所有人道:“殿内所有人听着,拿下季骋和季封这两个叛臣贼子,本宫和皇上将不计前嫌,原谅你们的所有过错,行动积极的,本宫会说服皇上,日后封你们个一官半职!”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甭管曾经是什么身份,为何人效劳,而今识时务者才是俊杰。
围住箫白泽的季家军纷纷调头,争先恐后地向季封和季骋兄妹俩所在的位置挪去。季相按住佩剑,缓缓往后退步,脸上的神色阴霾到极点,好像在酝酿什么坏点子。
脖子被匕首抵出明显的红痕,太后抬手捂着脖颈,看看箫白泽,又看看林桑青,末了,她哑着嗓子道:“好个步步为营,好个精于算计,哀家筹谋了大半辈子,最后却还是输在你们两个小辈手里了。”
许是知道反转无望,她没有后退,也没有挣扎,由着曾经效忠她的季家军将她包围起来。
林桑青漠然笑道:“也许单独我一个人斗不过你,但我遇到了最合拍的搭档。”转头朝向箫白泽,漠然被由衷取代,她眯着眼睛笑得格外舒心。
也不觉得饿了。
太后看似好心的给她一个忠告,“天下没有真正专宠一人的皇帝,倘使有,他最终的下场也会和你的父皇还有呼延顺一样,昭阳,只怕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最后你会和哀家一样,身处在冰冷的宫殿中,独自一人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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