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是刚解完毒的箫白泽。

太后微蹙眉心,担忧不已道:“皇儿,你怎么来了?”她招呼身侧的老姑姑,“凤钰,快,搬张椅子给皇上坐。”

叫凤钰的姑姑手脚麻利地搬了椅子过来,箫白泽揽起衣袍坐下,气息不稳道:“听闻林昭仪误食了雷公藤,孩儿放心不下,特意前来看看。咳咳。咳咳。”顿一顿,喘口气道:“我似乎听到此事和柳昭仪有关?”

凤钰又麻利地搬了另一张椅子放在太后身后,太后点点头,端正坐在椅子上,向殿外扬手道:“把柳昭仪喊过来,御廷司典司长是谁?将他一并叫来!”

立刻有人领命去了。

柳昭仪来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到了启明殿偏殿。

昭仪的待遇和御女果然不同,昨日,方御女几乎是被押解进殿的,睡眼惺忪,衣裳也没有穿好,今儿个柳昭仪穿戴整齐,在宫人的簇拥下进殿,娇美的面庞上尚且挂着微笑,显然没把这当回事。

在太后的授意下,枫栎将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包括如何发现雷公藤、为何林桑青会误食雷公藤等等,枫栎记性很好,她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将之前的话重复给不曾听过的人听。

待听完枫栎的话,柳昭仪终于笑不出来了,她盈盈跪地,含着两汪眼泪替自己喊冤,“皇上,母后,臣妾冤枉啊!这个婢子全然在胡说!若故意塞了雷公藤在貔貅里面,当初您在启明殿质问林昭仪时,臣妾何不说出来,让白公公趁机去繁光宫搜查,好抓她个现行!”

白瑞沏了几盏雨前龙井,依次递给太后、皇上、淑妃,太后伸掌接过茶盏,揭开盖子,轻轻拨弄着漂浮的茶沫,不知在思量什么。

枫栎还没有起身,她跪在地上,接过柳昭仪的话茬道:“奴婢只是揣测,当不得真,皇上和太后便当耳旁风来听吧。”转面向柳昭仪,她挑唇恭谨笑道:“昭仪娘娘聪慧过人,自是晓得一件事——万一您说出哪里藏有雷公藤,白公公又恰好在您说的地方搜出它,不正好证明这里头有猫腻吗?当下不可以说,不代表以后不能说,反正藏雷公藤的地方足够隐蔽,短时间内繁光宫的人发现不了,所以,柳昭仪您才没第一时间说出雷公藤藏在哪里吧?”

“你,你信口雌黄!”柳昭仪恨得咬牙切齿,“是你的主子指示你这样做的吧?上次用山茶花布料陷害本宫的也是你们,到底本宫做了何事惹你们不痛快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陷害本宫?你们主仆可真够歹毒的。”

枫栎俯身磕头,“皇上明鉴,太后明鉴,娘娘误食了雷公藤,现在人还没清醒,如何指示奴婢这样做?”

太后不言不语,捧起茶盏,浅浅啜一口。

箫白泽沉眸望着脚下的地砖,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也不开腔说话。

“昨晚就属柳昭仪蹦的最欢,一会儿怀疑怀疑这个,一会儿揶揄揶揄那个,真是闲不住。”着身桃粉色宫裙的淑妃挑唇微笑,她踱步到箫白泽身后,扶着椅子靠背,神态亲昵道:“表哥,臣妾不愿管这些事情,可臣妾脚下踩的土地隶属皇宫,自古以来,皇宫便是神圣之所,若容留下毒的歹人在此,这神圣之所岂不是要被玷污了。”

箫白泽身子一僵,似乎不喜欢有人靠他这么近,但殿内诸人都看着,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身子渐渐软下来,他捂唇咳嗽一声,低低呼唤道:“御廷司典司长何在?同朕说说,查得怎么样了。”

御廷司典司长是个中年男子,人到中年,头发难免会秃一块,纵使他把头发都往脑门附近梳,还用朝冠作遮挡,仍是能看出端倪。“回皇上……毫无,毫无进展。”只不过说了短短一句话,冷汗便下来了,他擦擦汗道:“那道桂花糖蒸栗粉糕从上蒸笼到送进繁光宫,经手的人总有十来个,由于没想到有人会在里头下毒,在蒸糕点的过程里,方御女并没有让专人看守,是以亦不知中途可有别有用心的人偷偷溜进小厨房……”

越往后说声音越低,他也知道,查了一夜只查出这么个结果,皇上和太后定然不满意。

但他今儿个运气好,太后并没有当众斥责他,也没要革他的职,端着青梅雕花茶盏,太后倏然开腔问柳昭仪,“柳昭仪,你做甚要打碎那只镀金貔貅?”

眼泪圈在眼眶中,柳昭仪委屈道:“臣妾并非故意打碎那只貔貅的,那日,那日臣妾左不过轻轻碰了它一下,它便掉在了地上,臣妾也始料未及。”

太后瞬目,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怎么别人不去碰它?”

柳昭仪怔住了——这个问题,她该怎么解释?“太后,您该不会怀疑雷公藤真是臣妾塞进去的吧?”她抬目望着太后,楚楚可怜道:“臣妾能有今日,全部仰仗皇上的宠爱,臣妾将皇上当做自己的夫君,惊他爱他尚且来不及,怎会做出下毒戕害夫君的不伦事!何况,貔貅是臣妾送去的,把雷公藤藏在自己送去的东西里,不亚于引火烧身,臣妾怎会蠢笨至此?”

描绘精致的眉眼写满不屑,淑妃瞥柳昭仪一眼,懒懒抬眸道:“若本宫没记错,那盘桂花糖蒸栗粉糕是方御女专门做给林昭仪吃的,别有用心的歹人在糕点里下毒,初衷应当是是毒害林昭仪。妹妹方才说,你同林昭仪之间有过节,别人为自己辩驳都是越辩越清,妹妹怎么反倒越描越黑了?”

柳昭仪一时语塞,“我……”

笑一笑,淑妃接着道:“妹妹放才说引火烧身……其实妹妹才是最精明的,将雷公藤藏在自己送去的东西里,哪怕事情败露,也可以以此为理由推脱,真是个好点子。”

柳昭仪紧咬嘴唇,想为自己辩驳,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不知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她憋了一会儿,委屈哭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皇上您为臣妾做主啊!”

箫白泽默然不语,只盯着脚下的地砖看,面色苍白得骇人,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太后心疼儿子,舍不得他久坐,她率先起身,向柳昭仪道:“暂时禁足,哪儿也不许去,谁也不许见。御廷司当家的呢,给哀家好生查,三天内查不出结果,便请你收拾行囊回老家吧。”转面看向箫白泽,目光立时变得柔和温婉,“皇儿,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要出门吹风了,林昭仪这儿多的是人伺候,你无需担心她的安危。”

抬抬眼眸,箫白泽淡淡“嗯”了一声。

檀色屏风挡住了内室的光景,太医出去开排毒的药方子了,内室一时无人。日光透过床边的窗子洒进被褥上,温暖而舒适,林桑青慢慢睁开眼睛,挑起嘴唇,露出一个深深微笑。

人多就是热闹,东一句西一句,像演折子戏一般精彩。

她只要当好一个虚弱看客便成,闭目聆听折子戏的旋律,其余的不用过问,自有聪明机智的枫栎在呢。

第36章 幕后真凶

天下的父母都爱为儿女操心,听闻女儿又被禁足之后,柳尚书坐不住了,他连夜进宫,让白瑞传话给箫白泽,说想同他见一面。

奈何箫白泽刚解了雷公藤之毒,又强撑着起身说了会儿话,体力实在跟不上,晚间早早便睡下了,没有办法见他。

柳尚书转而又言,既然皇上安寝了,那他便去看一看柳昭仪吧,也不用太久,隔着门帘子和她说说话就成。但太后之前放过话,暂时禁柳昭仪的足,哪儿也不许她去,谁也不许她见,白瑞刚被太后申饬过,现在哪儿敢顶风作案,只得再次拒绝柳尚书的提请。

柳尚书在宫门前踱步良久,末了,神色焦灼地回家去了,算是白跑一趟。

烦心的不止柳尚书一人,人到中年,面临秃顶危机的御廷司典司长亦无比烦心。

他在这宫里有些年头了,打从这个国家还姓周时,便已在朝廷为官。他没有靠山,这些年靠着自己的努力,从最底层的差役做起,好不容易升到典司长的位置,如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了这档子烦心事。

前朝的动乱不提,这些年有太后坐镇,后宫一直太平长安,需要他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宫女打架,太监互骂等。处理下毒之案,他手生的很,千头万绪乱成一团,不知从何处下手。

纵使把接触过那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的人全找出来,要想挨个盘查询问,也要颇费一番功夫,太后只给了他三天期限,时间实在不够。

典司长愁了一晚上,天亮后,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放出风声,说只要下毒的人主动出来投案,他会替他向皇上和太后求情,争取宽大处理;若下毒的人一直躲起来不吭声,他查到后定会加倍处罚,判个连坐或诛九族的罪名也是有可能的。

风声放出去后,久久没有回应,看来,在桂花糖蒸栗粉糕里下毒的人心态很好,如此重压之下还能不露声色,兴许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典司长甚为忧愁,日子十分不好过。

雷公藤毒性生猛,虽然只吞食了一小块,林桑青却还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对着床帘子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她替箫白泽操了份闲心:强壮如她都受不了雷公藤的生猛毒性,在床上躺了两日,仍旧有头晕目眩之感,病病殃殃的萧白泽只会更加难受。

好歹萧白泽是在她宫里中毒的,说得再自私些,若不是他肚子饿,吃了块桂花糖蒸栗粉糕,现在她只怕不止是躺着这么简单了——她吃东西不讲究,大嘴一张,能塞好几块糕点,按照这个分量,吃不死才怪。

她得空得去看看她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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