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嗓音,声音一声声传进屋内,屋内的姜许恣闻声只枯木似的坐在案牍前,又想起方才小二眼里的蔑视,手下的纸张被他揉攥成一团,打开抽屉里头只有几锭碎银子孤零零躺在里头,他咬了咬唇,会考成绩出还需在等半月,离殿试还有二十来日,这些碎银子只够撑三四日了。
他捏紧手上的碎银子,面上皆是记恨,若非姜笙离去。他们姜家也不会断了银钱供给,才使得他落得此般田地,他与母亲这般落魄,偏姜笙过得那么好,他怎会不恨!
不过他此刻既到了尧京,便不可能放过姜笙,她躲得了一时便不可能躲过一世,他倒是要看看,贺家能庇护她到几时。
贺屿安刚出了大房宅院,武陌便抬脚跟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看得贺屿安眉头直皱:“出了什么事?”
武陌咬了咬牙,蓦然噗通一声跪地在地道;属下好似办错了事。
贺屿安往后退了一步,薄唇抿起斥责道:“说!”
“您随属下亲自去看看吧。”武陌没敢直说,眼睛看都不敢看贺屿安。
贺屿安强压住胸口怒意道:“带路!”
武陌忙起身,引着贺屿安又回到了新宅,七拐八拐的将他引到一极偏僻的屋所,看这样式,应当是下人们住的院子。
武陌推开门,又靠在门边道:“人在里头,世子进去瞧瞧吧。”
贺屿安看了他一眼,抬脚便进去,看见屋里头的人神色募的便是一肃,眼眸皆是凌厉扫向武陌质问道:“他怎么回事!”
武陌忙跪倒在地;“属下昨日回来时,瞧见姜公子倒在门庭前,我见他毫无知觉,担心出了什么事,叫少夫人伤心,便想着先挪回府内,等他醒了再让他离去,怎想这姜公子昨儿晕厥后便一直未醒,属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贺屿安与姜城南闹僵一事,武陌多少是知晓的,他也非心善之人,昨夜却是准备一走了之不管的,可一想起少夫人对这位兄长的重视,他到底是将人搬进了贺府,可他那能想到,这人不仅一晕不醒,气息还好似越来越微弱,这位如今于二皇子分量可不轻,若人死在新宅里,那实在难掰扯了,他鲜少违逆世子爷心意的事,没成想统共就这么一回,却险些捅出大篓子来。
贺屿安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盯着武陌瞧,轻嗤了一声:“看不出来,你是个慈悲心肠。”
武陌怎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挖苦,闻声只干巴巴的苦笑道:“世子莫挖苦属下了,我实在是担心姜公子若真的出了事,惹的少夫人伤心。”
贺屿安闻声没再反驳,转身又看向姜城南,忽问道:“昏了多久了?”
“七八个时辰了。”武陌答道。
“可请府医了?”
武陌垂着头道:“属下怕声张了,没敢请人来瞧。”
府里人多眼杂,那老府医又是个心眼极实的人,他是真的担心老府医转身便去与贺屿安告状,才一直没敢去请。
考虑的倒是仔细,贺屿安冷哼了一声呵道:“那还愣着作甚?还不去请?”
武陌闻声忙点了点头道:“是,属下这便去。”
老夫人为了照料姜笙的身子,这些日子就住在新宅子里,一见武陌着急忙慌的来找自己,以为姜笙身子不适,忙站起身来,忘记膝上摆着药草筐,待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挑拣好的药材,便撒了满地。
他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武陌闻声忙“呸”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少夫人好着呢。”
说着也不待老府医反应,拉着他便跑:“快,随我去救一人!”
“等等,等等,阿许,带着药箱!”老府医被拖拽着无法,转身对着自己的小徒弟嘱咐道。
一路上,老府医才算是问明白,原是救旁人。他脚步匆匆问道:“什么人,叫你这么着急,世子爷可知道你来请我救人?”
“知道!没世子的令我怎敢来请你。”武陌脚步不停,头都未回答道。
老府医闻声不禁有些稀奇:“这人什么来头?”
武陌啧了啧嘴,直觉得这老府医今日怎这般烦人,想也不想便答道:“你只管救人,世子爷的事儿,也是你能问的?”
老府医叫怼的心口一滞,脾气蓦然就上来了,他年岁这般大了,不是一般的顽固,也不是谁都怕的,他就不信,贺屿安真能拿他如何?脚步一顿道:“你知道是谁对不对?说与我听听?不说那便慢慢走着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武陌咬着牙道:“老匹夫,你莫犯浑,这人对世子与少夫人极为重要,要是出了差错,世子爷真的会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对我很重要?武陌,你什么意思?”两人身后忽传来姜笙的声音,武陌身躯一震,后脊瞬间便凉透了,他觉得他这差事要不保了,再差些估摸着这可脑袋都要不保了。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吃粽子了嘛?
第105章 嘶吼
武陌眼眸闪烁, 没敢看姜笙,只闭着眼胡言道:“夫人听岔了, 属下没说什么。”
他这幅样子落在姜笙眼里就是心虚, 她抿唇又看向老府医道:“先生,方才武陌所言,你可有听道,劳烦你重复一遍, 我好也断一断方才可听岔了。”
老府医钢直惯了, 为医者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即便武陌使尽了眼色, 也当是没看见, 低头回答道:“少夫人没听错,老朽听到的与您一般无二。”
武陌闻声便泄了气,他此刻满腔的悔意, 早知这样,方才不若直接敲晕了这老匹夫罢了, 倒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说清楚!”姜笙头一回对着武陌疾言厉色道。
武陌无法,闭着眼咬牙便和盘而出,却未敢直言, 毕竟要提防耳目,毕竟姜成南还活着这一事, 需得瞒的严严实实。
姜笙却是听明白, 身子只不是一颤,险些要晕厥在地,玉岁忙扶住了她, 姜笙稳了稳道:“他在哪?”
说话里带着颤音, 哽咽声尤为清晰。
既已犯了错, 武陌也破罐子破摔了,了不得领上一顿罚也就罢了,咬咬牙道:“姑娘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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