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手的那瞬间,盛卿卿便察觉到双手上重量一沉,压得她两只手都往下掉了一截,才给托住了。
光看这长刀在孟珩手中挥舞起来轻若无物的模样,谁能想得到竟有这么沉的分量?
饶是有所准备,盛卿卿还是差点把刀摔了,心中有些后怕,干脆将长刀用双手给抱在了怀里。
她看看孟珩,又回头看了看僵立在原地的孟六姑娘。
“等什么?”孟珩冷声问。
这便是让她不必理会孟六姑娘了。
盛卿卿哦了声,便抱着长刀往自己原本的位置走去——孟娉婷给她腾出了一小块足够放置长刀的空地。
被扔在原地的孟六姑娘尴尬得简直想要一头将自己撞晕过去,原本蓄力好了的眼泪在盛卿卿转身时便克制不住地真夺眶而出了。
胡氏也尴尬得很,她的辈分算起来是孟珩的长辈,可刚才孟珩突然发话到盛卿卿走开,这桌上比他辈分高的人却一个也没插话。
——孟府如今的辉煌,毕竟是建立在孟珩的名望功绩之上的。
“老四今天刚回来,不说这些了。”孟老夫人直到这时才缓缓发话,“都散了吧。”
孟老夫人这话一出,四房的打算也只能偃旗息鼓。
孟四爷用眼神示意胡氏带着孟六姑娘离开,又笑着同孟老夫人慰问两句,才转身跟上去。
小辈们默不作声地离开桌子,跟着各自的大家长出正厅,孟娉婷也不例外。
只是众人边往外走,边跟见了鬼似的频频回头打量正在和孟珩长刀较劲的盛卿卿。
孟府里的人认识孟珩这么多年,谁真摸过他这柄长刀?那简直就是孟珩的第二条命。
很快,孟老夫人也扶着孟大夫人的手往外走去,临走时,她拍拍孟珩的手,让他跟上了自己。
唯独盛卿卿一个还浑然忘我地在桌旁和自己不争气的手作较劲。
——那勾扯之处其实并不怎么明显,上下稍作调整便好,但孟珩的刀太沉,盛卿卿少不得垂了脑袋去细看,花费了些不必要的功夫。
等她抬起头时,正厅里已经一个人的踪影也没有了。
盛卿卿:“……”
她站起身来四望一圈,颇有些茫然。
老夫人发话让众人散了她是知道的,可怎么连这刀的主人都走了?
盛卿卿立在桌边靠了一会儿,又低头去看那凛然的长刀,无意识地将手指搭到鞘上,手指从一段轻轻地抚摸到了另一端,动作十分轻柔缱绻。
好像这锋锐的利刃并不是什么吹毛断发的凶器,而是需要精心呵护的宝物一般。
孟珩回转到正厅门外时,正好见到盛卿卿垂眼把玩刀鞘的动作。
都说兵器是武将的第二条命,这话其实不假。
吃饭沐浴睡觉,孟珩都不会让刀离开自己身边。
那几根又白又纤细的手指,几乎像是从孟珩背上轻轻滑过去的一般,让离盛卿卿还有十几步远的孟珩站在原地打了个激灵,一股不知名的冲动从尾椎一路冲到了后脑勺里。
盛卿卿却是认真地低头看这柄她从前没有机会好好打量的长刀,从刀柄一路仔仔细细地看到末端后,又捏着玉枫叶玩了就一会儿,才重新弯腰略显吃力地双手将其抱在怀里,准备出门去找孟珩物归原主。
才走了一步,盛卿卿就和立在门口的孟珩打了个照面。
她愣了下,旋即笑了,抱着长刀步伐轻巧地上前道,“我理好啦。”
直到走到孟珩面前,盛卿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珩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和幽深。
她略作迟疑,但还是将长刀递给了他,“珩哥哥?”
孟珩哑着喉咙应了,单手接了刀挂回腰间,“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一旁等待了片刻的管家适时将点着的灯笼送了上来。
孟珩正要伸手去接,盛卿卿抢先拿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回院子的路还是认得的。”
孟珩没说话,他就那么站着看她,双足没有一丝要转向的意思。
盛卿卿:“……”她后退了半步,没了法子,“那就麻烦珩哥哥了。”
孟珩这才跟了上去。
入了夜的孟府点着不少灯笼,回转的路上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盛卿卿提着灯笼绕进后院里,随口道,“方才我一低头一抬头,大家都不见了,可叫我吓一跳。”
“去同老夫人说了两句话。”孟珩道。
盛卿卿其实并不是问孟珩去了什么地方的意思。她扭头看了看孟珩,道,“刚才也多亏珩哥哥替我解围了。”
孟珩:“……”其实他是替自己解围。
那时候要是任由四房继续发挥下去,他对四房的报复就会被盛卿卿知道了。
孟珩心中拿捏不定盛卿卿会怎么看待他这相当凶狠的眦睚必报之举。
——毕竟,他已经琢磨透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坚不摧、坚强自立的小姑娘其实心里头还是软得一戳就一个孔。
“四舅舅倒确实是和我母亲长得很像。”盛卿卿道,“不过性格便不太像了。”
她随口说罢,立刻住了嘴,自觉这话并不该说出口。
可偏偏就是在孟珩的面前相当轻易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