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黑压压的乌云,罩住高耸的树稍,一再往下压,云深处还有乍闪的雷电。
这场雨要是落下来就麻烦了。
清风暗自凝了神,用力抽动马鞭,加快速度赶路。
忽然的颠簸,让正好睡的林轻染,不安地动了动肩头。
秋月挑了帘子,探头压低声音对清风道:“你小心驾稳些。”
清风趁着挥鞭的功夫,回头道:“小姐还没说话,就数你谱大。”
两人在府上就常常拌嘴,秋月刚想回嘴,怕吵醒林轻染,只哼了声道:“吵醒了小姐,我看你还怎么耍嘴皮子。”
清风立刻不吱声了,他指了指天边,“再不快点,等下雨了路更难走。”
秋月这才注意到天色较以往都黑的早,“怎么好好的变天了?”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珠就砸了下来,被风卷直着往马车里吹。
秋月赶紧将布帘放下,不让雨吹进来。
*
一场暴雨,让原本风平浪静的江面卷起浪涌,漫天黑云,透着山雨欲来得阴郁。
江边的观澜楼,身着白衣玄袍的男子静静站在雕栏之前,任衣袂被风卷的翻飞起,他亦岿然不动,雨帘顺着翘角飞檐滴落,那人就好似融进了雨雾作成的画卷里。
莫辞踩着楼梯,阔步走上前,未等走近,便听见一道比秋雨还寡凉上几分的声音,“如何?”
莫辞道:“禀世子,已经追查到踪迹,我们的人一路埋伏,他们绝逃不了。”
良久,清冷孤寒的声音才再次传来,“那林家女还未到?”
“行囊四日前就送来了,人还未到。”莫辞言语隐含不满,看了眼停靠在江面上的船支。
“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这位林姑娘未免也太娇惯了些,一船的人就等她了。”
若非他们来此是另有要事,还真就为她一人在这里耗磨时日了。
沈听竹不置可否,转身下楼,“让贺玄接着等。”
莫辞紧跟上去,惊道:“世子要亲自去捉拿那人?万万不可!”
“那你在这等,让贺玄跟我去。”
莫辞立刻噤了声,不敢再说。
*
林轻染是被不断落在马车顶蓬上的雨滴声吵醒的。
轻唔了声不愿起来,又实在被扰的难捱,挣扎许久,终于还是睁开眼睛,惺忪的眸子迷朦着水雾,眉心微蹙,带着将醒未醒的恼意和委屈。
林清染抬起细白的腕子,柔荑贴在自己僵硬的脖子上轻轻按捏,哝哝着问:“到了吗……啊!”
突如其来的一个猛烈顿挫下沉,让她差点整个儿往前扑去,双眸因惊惧而睁圆,与秋芷两个人紧紧搀扶着才稳住身子。
过了好半晌,马车终于停止晃动。
林轻染掌心抚着心口,小口舒气,眼底蕴着被惊出的水气,倦意也彻底醒了。
车轩从外面被打开,冰凉的雨珠直吹到了林轻染脸上,凉得她眯起眼睛偏头躲闪。
清风披着油衣站在雨里,语气焦灼,“小姐没事吧?”
秋月护着林轻染,心有余悸地瞪了他一眼,“出什么事了?”
“雨太大了,看不清楚路,车轮被陷在泥潭了。”清风也还惊魂未定,看到林轻染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林轻染揩去飘洒在眼睫上的雨水,外面大雨如注,连方向都难辩,就算马车能走,再赶路也不安全。
她想了想说:“附近有客栈吗?”
清风道:“只有一个驿站,可也在十里地外了。”
一时间三人都犯了难,清风急得跺步两圈,忽而眼睛一亮:“有了,我想起方才路过看到有一间寺庙,不远,就在后面百米处,不如我们去那里投宿一夜,等明日再入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其他办法,林轻染点头,“走吧,兴许能请师父来帮忙拉马车。”
三人去到寺庙,才发现这里早已经荒废,跟本不见人影,就连门楣上的匾额都掉了漆。
走进佛殿,地上的砖缝长满了杂草,墙上结着蛛网,案上积着厚墩墩的灰尘,空气里还弥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霉味。
清风也没想到是这副模样,他四处看看,掏出火折子道:“好在还剩些灯油。”
将油灯一盏盏点上,殿内才亮了起来,林轻染目光转了一圈,亮了看起来更破败。挺翘的鼻尖皱起,显然连头发丝都在抗拒。
林轻染又转身望向殿外,雨依旧没有变小,思量之下,到底没有说出要走。
清风绕着殿内走了一圈,不知从哪找来一张凳子,“小姐坐着歇会儿。”
秋芷仔细擦去上面的灰,林轻染才拢着裙裾坐下,红唇抿着,唇角轻轻垂下,委委屈屈,“要是雨不停,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
秋芷知道自家小姐打小就是精细娇养着的,这样的地方让她呆着一定不习惯。
她安慰道:“等雨不那么大了,就让清风想办法把马车拉出来。”
一直到天色彻底黑透,雨势才逐渐变小,月色拨开云雾投在院中。
林轻染起身走出去,将手探出檐下,郁郁的小脸上总算展露出笑意,“雨停了,快去牵马。”
清风靠坐在大殿的柱子旁,昏昏欲睡,脑袋一沉一沉的,冷不防被喊醒,还有点回不过神。
直到秋芷踢了踢他的脚背,才抹了把脸,急匆匆起身,“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