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的宫妃有人顺着话讨好,说吴皇后是有福之人,定然福泰安康云云。
有了莫正清昨儿送来的信,梓妤下意识是留意生了皇子的贞妃和德妃。
德妃是三皇子生母,四皇子是贞妃所生,至于二皇子生母已故,所以在朝中都极为低调作出不问世事的样子。
三皇子因为受了罚,如今还在王府里思过,德妃脸上的笑自始自终都多少有些勉强的,又似乎是没办法强作镇定呆在坤宁宫。
至于贞妃,一直嘴角含笑,为人一派亲和的样子,更是看不出来什么。
她视线转了圈,正好撞上德妃看过来。德妃朝她又一笑,眸光却在闪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吴皇后此时就打发众人回去,想和梓妤叙叙话,戚公公却是前来传话。
“许同知正好在御前,陛下听闻说夫人进宫谢恩来了,便召夫人前去。”
外命妇得天子召见,丈夫又在跟前,大家自然是想到天子隆恩,看在夫家的面子上传召的。这也是显示对许家隆宠。
宫妃们没有多想,目送梓妤离开,心里更多是羡慕。她们这些人里头,不少在围猎场上见过帝王后,就再没能见帝王一面。
吴皇后看着梓妤走远,等宫妃们也散了,就坐在凤座上出神,良久扯着嘴角自嘲笑一声。
帝王宫中太子亦在,宫人们已经摆下早膳,明德帝见到梓妤来了,调整了半天面部表情才扯出个自然笑。
“小鱼没用早饭吧,一道儿坐下用。”说罢,向太子看了眼。
太子会意,也不再遮掩什么,直接扶上她的手说:“长姐坐这儿,尝尝父皇特意吩咐的御膳房做的,看合不合味口。”
梓妤可不敢坐到帝王身边,还是往外围再坐了一位,规规矩矩地说:“谢陛下。”
明德帝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正常,招呼还站着的许嘉玄,让他也一块落坐。
许嘉玄挤在这父女间,觉得十分尴尬,不动声色谢了恩,在梓妤身边正襟危坐。
梓妤此时发现帝王的龙袍似乎是鼓鼓囊囊的,好像里面的衣裳穿得有些厚。
这个天,她这命妇服都已经觉得闷热,帝王上朝还穿那么多,不难受?
她视线在帝王袖口那里扫了几眼,明德帝为了修补上回父女间的罅隙,亲自为她夹了块白玉糕递过来。
梓妤忙站起来捧了碟子去接,这一靠近,就发现了帝王龙袍下的乾坤。里面露出的小片袖子颜色再熟悉不过,竟是她之前为了收拾周锦成伙同妻子做坑人之事时送进来的衣裳。
帝王居然将它穿在了龙袍下,那还是夹棉的。
梓妤抬头,果然见到明德帝额头上都冒细汗了。
她嘴角扯了扯,这人是故意来叫她心软讨好呢,还是真那么喜欢这件衣裳。
……不过刚才一眼,那衣袖都已经磨起毛了。
不管是不是故意穿的,平时也没少穿,不然不会磨旧了那么些。
她又看看帝王,正值盛年,鬓角却已生华发。到底是心软,暗暗叹口气,站起身朝戚公公要了个空碗,挽着袖子给帝王盛了一碗燕窝粥给送上去。
“臣妇在外没规矩惯了,言语有什么不妥的,还请陛下莫往心里去。”
帝王想修补关系,她递上梯子,一切便那么自然揭过去。
太子低着头坐在一边,心想这姐姐实在是心善又通透,她这多半也是为了大局吧。
总归他这个太子还在东宫,如今朝中又是一团乱。
太子思绪烦多,帝王已经接过粥,眼里有了真真切切的笑意。
——果然还是女儿贴心啊。
然而一碗粥下去,明德帝热得汗水直往下淌,戚公公上前擦了好几回。
梓妤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又去给帝王盛了碗八珍汤,都是热热暖胃的,笑吟吟再给送上去。
明德帝看着汤,面对女儿殷殷的目光,顶着一头汗,拿勺子硬是将一碗热汤也干了!
这边早饭才用一半,匆忙前来一名禁卫,跪在屏风后高声禀报:“陛下,有位自称任林氏的妇人击了宫门的鼓,说要状告夫家苛刻虐待!”
明德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颇为惊讶。
自他继位以来,宫门的登闻鼓从未有人敲响过,今儿居然来一个妇人?!
“任林氏?!”
明德帝疑惑地问了一句,戚公公已经想起这京中嫁于任家的林氏妇人,看向许嘉玄。许嘉玄亦是一惊,已站了起身,却被梓妤暗中拿脚踢了一下,先与明德帝说:“陛下,臣妇倒识得一位任林氏,那是我夫君生母的妹妹……不知这位会不会就是……”
明德帝看了眼戚公公,戚公公当即跟着禁军出去,见到小林氏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责杖已经大刺刺握在手上,这再晚来恐怕就要打上了。
戚公公上前去端详了小林氏几眼,又问清楚身份,果真是许家那位姨太太,直接就招来要行杖的禁卫低语几句,匆忙折返。
小林氏在他转身后就被按住,禁卫军依照规矩在击鼓后行杖责。
此时来往的大臣不少,见到这阵势都驻足停下观看。小林氏忍着落在身上的板子,大声一条条说出任家老夫人的狠辣和丈夫的是非不清,听得一旁的人都于心不忍。
许嘉玄在戚公公回来禀报后,已经按捺不住要冲出去,梓妤一把将人拉住,低声说:“你一露面,姨母的打算便泡汤了,此时我们该回避了。”
有着刚才戚公公出去,小林氏这顿板子绝对不会伤筋动骨,已经是最好的开局。
许嘉玄侧头看她一眼,哪儿不明白她知道这一切,握了握拳头,智理战胜了冲动,与梓妤一同向帝王告辞。
从另一处宫门离开,太子派来的人追赶上来,告诉他们小林氏已经到御前,帝王已召了太医,让他们安心在府里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