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瞥他一眼,微笑道:“余师爷不必多礼,以后本官在任期间,还要余师爷从旁多为辅助才是。”说着又极为自然地为余师爷介绍道:“这是陆元青陆师爷,是我的幕僚师爷,以后还望余师爷多多和他合作才是。”
陆元青表情木讷地走上前来几步,一揖到地,“陆元青见过余师爷。”
余观尘轻捻胡须,冷眼扫了陆元青一记,并未还礼,只是从鼻孔中轻轻哼出一个“嗯”字,就再无言语。
一旁的宋玉棠心中暗笑,这余师爷果然十分不喜这个陆元青啊,这点倒是和他相同,不由得对这个余师爷多看了两眼。
陆元青仿佛根本不曾感受到这种波涛暗涌的气氛,他一礼之后,依然带着木讷的表情,退到了一边。
余观尘趁机道:“大人可是要去刘府?”
沈白看他一眼,“正是。”
余观尘点头道:“这命案发生之地,正是本县有名的刘大成刘老爷府上,这刘老爷经营着咱们汴城县最大的绸缎庄和布庄——‘绫罗阁’。”
沈白闻言,似是极感兴趣,他一边向门外走,一边问道:“看来余师爷对这汴城县的情形倒是了如指掌啊。”
“岂敢岂敢!学生不过是在这汴城县多待了那么几年罢了,了如指掌不敢当,不过倒是可为大人分忧一二。”
二人一下子并肩走在了最前面,剩下的几个人只得跟在后头。
陆元青慢慢地在后面走,宋玉棠却在他身边一笑道:“没想到这汴城县已经有了这么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师爷,陆师爷觉得如何呢?”
陆元青依然低着头,宋玉棠以为他没有听见,正想再说一遍时,却听他似是自言自语道:“很好啊。”
“什么?”
陆元青抬起头,和宋玉棠对视,说道:“我说,衙门中有个余师爷很好啊。”
“你不怕你的师爷位置还没坐稳,聘用文书还未握热,就被人比下去了?”
陆元青却是摇头一笑,“跟随过两任县太爷,却没有一任携他离任,如今这般年纪,依然是个师爷。陆某不才,似余师爷这般的,却也是平生仅见。”言罢,也不理会宋玉棠,继续前行。
宋玉棠愣在原地,半晌才明白陆元青的意思,只觉得笑话他和重拳击在了棉花上一般的无力无趣。
这一路之上,得益于余观尘的殷勤讲解,待众人到了刘府之时,沈白等人已对这个刘府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说起这个刘府,来历也算有些神秘。大概是十年前,这刘大成才来到这汴城县,起初并不起眼,可是后来生意慢慢做得越来越大,而这刘府的老爷刘大成之名,也算是响彻了半个汴城县。
沈白一边听一边问道:“这刘老爷素日品行可好?可有三妻四妾,可喜欢流连花楼楚馆?”
余观尘一笑,“也难怪大人有此疑问,此次发生了这样的案子,而且这刘府老爷又是这般有财势,不过据学生所知,这刘老爷倒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他平素为人低调,从未见他出入风尘之地,而且这刘老爷并未纳妾,家中只有一妻而已。”
“哦?”沈白微感惊讶,“贫贱之交无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刘老爷也算是有些风骨。”
余观尘闻言又是神秘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啊,这刘老爷的正妻并不是他的结发妻子。”
沈白奇道:“那这位刘夫人是?”
“这位刘夫人是刘老爷的续弦夫人,刘老爷的结发妻子早在刘老爷迁居此地之前,就已染病亡故了。”
沈白闻言略微沉吟道:“这刘老爷可有子女?”
余观尘一叹,似是有些惋惜,“刘老爷府上,只有一位公子,只可惜是个傻子。刘老爷的偌大家业、万贯家财,将来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
沈白闻言半晌未语,似是凝眉思索着什么,身后的陆元青却是扑哧一笑,心底暗道:只不知这余师爷惋惜的究竟是这个刘公子,还是刘老爷的万贯家财。
刘府中早有仆从迎了出来,似是有腿快的小厮飞跑去禀告了这位刘老爷,沈白等人刚刚踏入中院,就见迎面来了一个中年人。只见他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张四方脸微微泛着枣红色,颌下有浓密的络腮胡,浓眉虎眼,大耳阔口,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架势端得很足,一点儿也看不出生意人的精明,却有一种习武人的豪迈与爽朗。
他还未近前,已经不住地拱手道:“草民刘大成,不知大人已经就任,未前往拜见,实在是失礼得很,还望大人勿怪!”
沈白还礼,二人并肩进府。
跟在身后的陆元青却是不断地打量刘大成,气息吐纳平稳有序,步履飞快却丝毫不乱,面色红润精气十足,身形健壮却落脚轻盈,此人看来应该是常年习武之人,而且生活颇有规律,不似纵欲之人。
刘府的院落很深,约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来到了发现裸身婢女尸体的后花园。远远就看到一件深灰色外衫之下,裸露出的属于女子的惨白脚丫。脚很小很秀气,只是这皮肤已经失去了生气,干巴巴的,像一段白桦树杈。
沈白命仵作走上前验尸,仵作姓胡,人称胡二,个子不高,看起来却极是伶俐。仵作见沈白吩咐,忙应一声,待走到女尸近前,才低低道了一句:“姑娘别怪罪。”他慢慢蹲下身来,开始检验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