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笑,陆雨昭心里哼哼腹诽,转过头去。
这时,半掩的厨房门外,堂屋里的小萝卜头们忽然冲门而出。其间还交杂着岁微和阿宽交叠起伏的兴奋嗓音。
“娘子,郎君,雨停啦。”
“出太阳啦,不对,是出彩虹啦!”
“娘子,郎君快些出来瞧瞧!”
顾昀起身,拉着陆雨昭走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屋檐下,陆雨昭一仰头,一方宅院里,碧如洗的天穹上,遥挂一抹虹桥。
不远处的小萝卜头们,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耳边是他们的兴奋叫喊。
顾昀忽然低声道:“别看他们无忧无虑的,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李老汉收养他们,教他们演百戏唱词儿,在自己戏班演出……在这世间,能学一门本事安身立命,能有片瓦只檐遮身,他们是幸运的。”
陆雨昭低叹,“李老汉虽是个粗人,却一身江湖气。”
陆雨昭转头看顾昀,白衣少年郎仰头看着天际彩虹,辨不清什么表情。
第31章糟蟹与撒拌和菜酒糟生腌蟹
临走前,李老汉送了一坛刚糟腌的糟蟹给顾昀。
他没好气说:“郎君每次来都带好些东西过来,这些小鬼头吃了也不长进。下次万万不可再带了。”
顾昀笑了笑,“就是些蜜饯果子和糕饼,当个零嘴从食吃。”
李老汉把这坛子糟蟹塞到阿宽手里,权当还一点小小的人情了。
陆雨昭好奇问:“这坛子里是什么?”
李老汉:“糟蟹,昨日在集市上瞧见了一些个头不错的梭子蟹,买回来用糟泥腌了好几坛,打算慢慢吃。送你们一坛,就是还未糟好,至少等个七日再食用。”
陆雨昭一直觉得,比起那些金贵东西,金银珠宝什么的,这些亲手做的东西才最有人情味。东西是送顾昀的,她比本人还开心,颇是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兴奋感来自于一坛未开启的,等待糟好的糟蟹。
时间差、未知和等待会让人产生期待,期待产生兴奋,还有心痒。
陆雨昭心痒了一周,这一周心心念念都是这坛子糟蟹。七日后,陆雨昭赶忙去找顾昀,催促他去小厨房拆开坛子。
顾昀瞧她急不可待的模样,半开玩笑道:“万事期待值太高,盲目乐观可不是好事。”
“你懂什么?”陆雨昭和他狡辩,“我这是相信李老汉的手艺。你相信这个人,就会对他有所期待。”
虽然她也明白期待值过高,会产生落差。
但人生不保持一些期待感,和未知的不确定性,未免太无趣。
到了小厨房,刘三娘已经将糟蟹的瓮坛从墙角拖了出来,放在门口,就等着陆雨昭过来。此时的这坛子糟蟹,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了。
陆雨昭走过去,撑膝瞧着门口的瓮坛,“快快打开瞧瞧。”
刘三娘依言打开。
这翁坛密封得严严实实,弄开着实费了好些功夫。可当掀开盖子的那一刹那,酒糟发酵的酒香就扑鼻而来,不要太馋人。
陆雨昭伸出一只手,朝鼻尖扇了扇,“天,这酒香醉死人了。”
顾昀悠悠启口,“所以你少用些,免得吃个糟蟹能把人吃醉了。”
陆雨昭:“……?”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刘三娘洗净手,伸进瓮坛里,徒手扒开铺盖在梭子蟹上的细碎糟泥,抓起来两个放进瓷盘里,递给了陆雨昭和顾昀。
但嘴里说:“娘子和郎君现在就要尝尝吗?不若我先掰开一个瞧瞧糟没糟好。”
她怕万一没好,吃坏了肚子可是罪过。
顾昀下巴轻抬,“你先尝尝。”
他看向陆雨昭,一个吃个冷饮可以吃肚子疼,外加发低烧的主儿。五脏庙脆弱得可以,偏偏就喜欢吃。
陆雨昭迎上他的目光,一脸茫然,“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顾昀摇摇头。
人有七情六欲,她的七情六欲全在美味珍馐上了。旧时有琴痴、书痴、棋痴,她是什么痴?
顾昀眼底浮起淡淡笑意,竟找不出半个风雅词搭边。
刘三娘笑说:“不用的郎君,我瞧一瞧蟹膏便知好未好。”
蟹壳是瞧不出什么的,只要不下锅蒸煮,蟹壳永远是青黑色的。分辨糟蟹是否做好,要看蟹膏是否结块,呈现出渍熟的状态。她将取出的糟蟹一一拆开,嗯,夏天里做糟货果然好得快,这糟蟹已经糟好了。
刘三娘将拆好的糟蟹装在碟子里,然后放在小厨房的小方桌上,又摆了两个矮凳。
“糟好了,可以吃了。”她想了想,“不如我再简单做个撒拌和菜,配糟蟹再适合不过了。”
陆雨昭点点头,已是迫不及待地围着小方桌坐下了。
她垂眼瞧向碟中的糟蟹,蟹壳对半打开了,其间用酒糟生腌的蟹黄呈半透明状,结了块,似果冻一般,用小银勺轻轻一碰,就颤颤巍巍。
她舀起一勺半透明蟹膏送进嘴里,黏糯绵密,弹性十足,抿一抿就化开了,满嘴酒香。细品之下,有花椒的麻,粗盐淡淡的咸,还有莳萝籽的辛香甘甜。
这三味夹击之下,让这糟蟹愈发咸鲜香醇。
宋人真的对糟货情有独钟,先前吃过糟猪蹄儿也是咸香爽糯,酒香四溢。充满酒香的糟货用来下酒,美哉,美哉,难怪能把人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