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6节</h1>
也许之前的体贴入微都是假象呢,也许只是为了诱骗他,就像这只鲛人一般,被当做了猎物,可能会一样被杀掉也说不定啊,程璟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整个人都发起了冷汗。
他猜对了吧,是这样的吧,他们没理由帮助一个陌生人,他是下一个么?跟这只鲛人一样,会被折磨杀掉么?
程璟极度懊悔刚才一瞬间的犹豫,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便垂下了眼,他的余光看到了不远的出口。
如果焦兰只是想骗自己,那么之前说的话可能都不是真的,也许他并不是和他说的那样的情况,他还是能变回人的,就像之前那一回,之前他都自行变回了人形,没理由和焦兰说的那样变不回去,他可能被骗了,真是这样的话,也只能怪他太蠢了,轻易地相信了别人,还被人用这个理由骗到了这里,现在怎么办……
就在他脑子里思绪万千之时,焦晏开口了,他的声音与焦兰一样,然而却更加柔和,“自然会帮你,我们比谁都希望你是人,而不是鲛。”
程璟一顿,抬眼看向焦晏,只见着他那一派真诚的认真脸孔,并不似作伪,然而这话却无端的古怪,没等程璟回应,焦晏便继续道:“我们憎恨鲛人。”他偏头看着地上的鲛人,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丝嘲讽,他伸出手,一把握住那半只鲛人的手臂,高高提起,头颅上的暗色血液因为他粗鲁的动作而从鲛人的伤口中涌出,鲛人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望向程璟的目光透着一种绝望的哀求,焦晏伸出手指在程璟的目光下抚上了鲛人的脸孔,他声音轻柔道:“虽然我长着鲛人的模样,但我却不是真正的鲛人。”
“我们是一样的,”焦晏微笑地看向程璟,目光透着一种雀跃的愉悦,“你不是真正的鲛人,我也不是,这就是我帮你的原因,我们是真正的同类。”
“而他,”焦晏偏头凝视着已经颤抖着嘴唇闭上了眼的鲛人,笑容尽数敛去,“纯种鲛人,天性凶残暴戾,虽有着人一半的身形,却完完全全是只野兽。”他唇边挑起一抹看似无奈的笑,声音越发轻柔,“有着媲美人的智慧,却没有人性,是被纯粹兽性支配着的种族…………”
“你觉得应该存在么?”他似在问鲛人,又似在问程璟,然而并没有想听到谁回答,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忧愁的神色,他看向程璟,“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作为同伴,我能帮你的自然会尽全力帮你。”
他这么说了一句,忧愁散去,轻柔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我将他处理了,我们便去黄金谷。”
说着,他便拽着那半只鲛人就往门口游去。
程璟忽然出声叫住他,“等等,”
焦晏身体一顿,转过了半边身子,眼里带着些许的疑惑,“怎么了。”
程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了那只鲛人身上,“你还想对他做什么?”程璟的声音很轻,语调似乎都是飘在水中的一般。
“做什么?”焦晏笑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是平和的、自然的,然而说出的话却是骇人之语,只听他淡淡道:“自然是扔了他,纯种鲛人虽然暴戾残忍,但那一身血肉,却是极好的饲料,用他们喂养出来的鱼肉,味道也是美味至极。”
第40章 no.40焦兰(六)
这么说着的焦晏, 偏头看了程璟一眼, 轻轻地勾唇笑了笑, 便游了出去。
程璟看着焦晏离开, 暗红色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他伸出手指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抵在嘴唇上, 尽力地制住那股从心底窜上来的冷意。
他不敢再相信焦晏了。程璟仅是迟疑了一下,就朝出口游去。
外面没有看见焦晏的身影, 程璟脑袋发热,既紧张又慌乱,他用从所未有的速度游了出去。
他要离开这里,他不敢再相信焦晏了,他不敢了, 焦晏对他看起来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态度又是那般真诚, 然而他怕了,他害怕焦晏,他不敢赌。
所以无论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都不管了, 他要离开!
怀着这样的心情,程璟朝着来时的方向游去,黑色的鱼尾在身后极力摇摆,带起一阵阵的细微的水纹,将身边的细小鱼儿都掀翻了出去。
不多时便离开了这块白色的沙地。
在他离开后, 一只苍白的手臂撑在黑色的石壁上,一双沉淀着暗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程璟的身影消失在目光所能及的尽头,鲜红的像饮了血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轻轻地微笑起来,“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他的嗓音轻柔,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身边的鲛人身上,看见他那脸孔上极致的恐惧,笑容的弧度不禁越大了起来,他眸光温柔地看着鲛人,声音越发低沉,“你在害怕么?”
他这么问着,悲悯地叹息了一声,“你在怕什么,怕我真的拿你去喂鱼么?”他动作轻柔地抱起鲛人,摆动鱼尾朝洞口游去。
焦晏没有将鲛人带回大哥的房间,而是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了。”焦晏将鲛人安放在墙角,歪着脑袋想了想,伸手将石床上的宽大花叶拽了下来,他温柔地朝鲛人笑了一下,扯着柔软的花叶盖住了鲛人的身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都不会有事,你这残余的身体,还有很大的用处。”
“所以在用上你的那一天,苟活着吧。”焦晏留下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出了洞口,伸展了一下腰身,狭长的眸子微眯着看着程璟离开的方向,表情忧愁地叹息了一声,“我是真的想帮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我这么不值得相信么?”他轻轻地呢喃出声,狭长的眼眸缓慢合上,那高挺鼻梁下的红色嘴唇却悄然升起了一个弧度。
那层忧愁的神色有如面具一般从他脸上剥离,一种可怕的兴奋与嗜血的表情浮现,焦晏的唇角大大地勾起,露出了那雪白阴森的尖牙,他摆动鱼尾,以极快的速度游了出去,方向便是程璟离开的地方。
这块荒地周围数百里都是他的领地,程璟想跑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焦晏还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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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璟游了足够远之后,自觉得焦晏不会那么快找出来,便找了一块布满礁石的石林打算休息一会儿。
这么久的时间里,足够他思考很多东西了。
脱离那种恐惧的氛围,他便很快地冷静下来了,他不后悔离开,他只要一想到焦晏还有欺骗他的可能,就觉得心里涌上一阵的寒气。
程璟不知道焦晏他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他甚至觉得焦兰说的那些无法变人的话也全是骗他,是为了将他骗过来吧!所有的温柔体贴都是假的,那般正气凛然说他们要帮他的话肯定也是假的!
焦晏哪里都和那只鲛人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真正的鲛人,说什么和他才是同类,怎么可能,他不是鲛人,他是人,怎么可能和焦晏是同类,这些话肯定是想麻痹自己而已。
然而他不断地回想着往日的与焦兰他们相处的画面,又有些动摇,焦兰那充满生气的脸孔和焦晏温柔且安静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程璟的脑海里,让他焦躁起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也分不清焦兰他们说的做的表现在他眼前的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了。
不管了,程璟不安地啃着光滑的手指头,从礁石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茫茫看不到尽头的水中世界,一种深切的悲哀涌上他的心头,让他鼻子一酸,眼睛湿润起来。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些事情,先是落水变鲛,被困留泽,再是被沈重阳囚禁,最后和焦晏来到这样找不到出路的深海,这些事情,明明可以不用发生,却偏偏全发生在他身上。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该死的测试期,明明他已经这么大了,不用再继续上期学了,为什么还要争那一口气,和这些世家子弟出来测试,如果不出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家中聪明可爱的王猫,想起了赵峥然,他已经离家了一个多月了,想来家中已经办了他的丧礼了罢,他又想起了谢致清。
谢致清现在应该知道了他落水的消息了吧,毕竟一个月的测试期已经结束了,他打探过消息,知道谢致清去的是很远的莽族领地,测试期内很难知道这个消息,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但现在,他铁定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