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喘息,看起来像是急匆匆赶来的,羸弱的身躯因为过量的运动发出抗议,声音拥堵到喉管,便成了一声一声的咳嗽。
我急忙上前帮他顺气,吩咐奥德修斯从柜子中取出常备的润喉糖,为王子殿下服下,他才缓过一口气,对我颇为无辜地笑了:
“我没事,格莉达,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恢复一副守礼而疏离的模样。他再次凄惨地笑了一下,不再在意我的态度,将一封任免书拿了出来。
“打开看看吧,格莉达,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我迟疑地从他手中接过,厚重的羊皮入手微微温暖,被细细打磨过,是隶属王宫最高规格的文书款式。解开束缚的红绸,那新墨水写就的字句展示在我面前——
我将其合上了,抬头询问向我笑着的乌利尔。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格莉达。”
他的笑容像只阳光下起飞的鸽子,灵动纤巧,让人忍不住直视,却会被刺伤。我有些颤抖地叹了口气,抬手遮住眼睛,让失态的自己保持最后的体面。
“——你的名字将被刻进王都的元老院,日日夜夜受到太阳与月亮的照耀。国王承认的新贵族,格莉谢尔达·霍顿小姐,愿光荣永远伴你同行。”
“……我以为你会递来婚约书,乌利尔。”
他话音刚落,我就无法忍耐地开口了。
“嗯?……你如此希望着吗?”
他愣了两秒,来接纳我话语中的信息,随即整个眼眸亮起来,欣喜地倾身注视着我。
“格莉达,我……”
“不,乌利尔,我只是没想到。”
我颓败地往后一躺,感觉自己在某些方面彻底搞错了,把整件事情搞砸了。也许我应该直接问的,在他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善意时,我应该相信他一些……而不是将在爱德华那里学到的一切套用在所有人身上,我应该早就明白,不是吗?
“我曾听说,你拉拢我,是想将我作为掌握军权的工具……”
“那确实不假。”
他声音冷静,淡然地回答,承认野心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但随即他温和地看向我:
“那只是拉拢到你的好处之一,但我更看重的是‘拉拢你’,而不是这些伴随你来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格莉达,请剖开我的心看看吧。”
此处没有别人,他便执起我的手,轻轻放在了那精细的绸缎衣裳上,仅隔着一层布料,他的心脏在跳动着。他的声音烫到了我,我恐慌地想收回手来,但被他执着地按在胸膛上。
“我想我不必再向你表露我的心意了,但我有我的傲气,格莉达,身为一国皇太子,我不曾强迫任何人满足我的私欲。请你相信这一点。”
“……我曾听到你误食吐真剂后对我的态度。”
我应该相信他吗?我不知道了,但此时退缩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终于我艰难地将一切开始的缘由说了出来,也将心里埋藏许久的刺拔了出来,我暗自松了口气。
“那次?……我有印象。是那次让你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吗?那我道歉,如果当时你能再听一会,也许并不会憎恨我这么久……你憎恨我吗?因为我想利用你。”
“……”
听闻我的沉默。他略微沉吟,自嘲地笑了笑,敛下眼睫。
“抱歉,向你问了难回答的问题。但总而言之,我希望你今后能用不一样的眼光观察我,到那时再得出答案吧。”
他站了起来,整理衣装。
“我应该留给你一些思考的时间……我从没想过你那样看我,格莉达。”
离开的准备已经做好,他没有立刻启步,在原地犹疑了两下,最终还是表露出一点心酸。还未等我对此有所反应,他就又恢复了往常含蓄收敛的模样。
“之后再见吧。”
翩然衣袍翻转,那光辉如太阳神的男子往门口走去,润白的手掌轻柔搭上门框,微微回头侧望。
“格莉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