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
马远翔依言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高阶上的天子,心想此生得见天子龙颜,也算不枉此生了。石方真见马远翔很年轻,面白微须,是个青年才俊,并无传言中的狂狷之气,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
“马远翔,朕听江安义说过你的赋文堪称一时之选。”
马远翔心中狂喜,原本江刺史在天子面前举荐过自己,声名闻于天子,这是莫大的荣耀。身旁的叶孜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这个化州狂生能得江大人这个贵人相助,着实是好运。
只听石方真继续道:“朕记得第一场考题是《兰赋》,你是如何写的,不妨吟诵出来让朕听听。”
马远翔精神大振,天子的话正搔到他的痒处,此次应试他自问最出彩的就是那篇《兰赋》。清了清喉咙,马远翔拖长音调吟诵道:“
……人握称美,未遭时主之恩,纳佩为华,空载骚人之什,光阴向晚,岁月将终,芬芳十步之内,繁华九畹之中,乱群峰兮上下,杂百卉兮横丛,况荏苒于光阴,将衰败于秋风……”
吟罢,满殿皆赞,马远翔暗暗自得。
石方真道:“韦祐成,你十六岁写《京都赋》,永昌为之纸贵,你来评评这篇《兰赋》写得如何?能不能取中?”
“此赋对仗匀称,音韵谐畅,文词清丽而优美,取譬自然而精切,刻画生动而传神,诚为不可多得的佳作,如果被微臣看到,定当取中。”韦祐成应道。
“如此好赋,不知是哪位爱卿替朕否掉的,朕倒想听听他的高见,顺便请这位爱卿也做篇《兰赋》给朕听听。”石方真讥讽地嘲道。
周处存脑袋“嗡嗡”作响,马远翔的考卷正是他所看。马远翔在京中参加文会、雅聚,有不少佳作传出,他当时看到这篇《兰赋》时感到文风与马远翔相似,想也不想就在上面加了个点,取在第三等,放在落卷之中。
等三百八十八名贡士名单拟定后,周处存还特意地从落卷中找到这份试卷,撕开封弥后发现果然是化州马远翔,他还暗自得意,自己为“众”除害,狠狠地惩治了这个狂生,顺带打了江安义一耳光,哪知那记耳光反化做砍头刀向着自己砍来。
“是谁?要朕让人查看吗?”石方真见阶下一片沉默,没有人承认,怒道。
躲是躲不过去了,周处存硬着头皮禀道:“微臣一时眼拙,以为此赋虽言辞华丽,却暗怀幽怨之心。万岁,赋中有‘虽无人而见赏’、‘未遭时主之恩’,皆是狂悖之言,请万岁明察。”
石方真对周处存的印象不错,此人是丰乐五年的榜眼,称得上才学过人,所以将他放在太子身边任崇文馆直学士,实际是在替太子选批可用之臣。丰乐十二年上元灯节,周处存以两盏柚灯分别讨了太子和天子的欢喜,其母被加封为六品安人,周处存也踏上晋升的青云坦途,迅速地晋升为东宫洗马,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
在石方真的心里,周处存虽然比不上江安义和张志诚出色,但也算是个能臣,太子身边多是世家子弟,有周处存、何子英这样老成之人平衡一下才不失偏颇。哪知在酒楼听到太子好游冶,那个姓唐的更是通过周处存与太子相交,经冯忠查明唐姓人为东市珍宝斋商人唐瑜,其子唐可轩的名字出现在今科贡士的名单中。
难怪民间传出太子好游冶的谣言,都是周处存这样的佞臣引诱太子,石方真心中想着,对周处存的观感一落千丈。听周处存犹自狡辩,石方真怒极反笑道:“周爱卿真是能说会道,朕还一直以为你是忠厚之人,看来朕识人不明啊。朕想问问你取中的那个唐语轩比马远翔如何?”
周处存如被雷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石方真冷冷地下旨道:“将这些营私舞弊的官员先押在一旁,朕已命礼部将所有取中的试卷拿来,众卿都帮朕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