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督统的官廨在正堂左侧小跨院,回到自己的官廨黄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袖中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两只眼睛如同两点燃烧的幽火。冯忠防备自己的心思黄喜看得很清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冯忠这是看到自己受天子器重防着自己夺了他的督统之位,有意出难题给自己,借机打压自己。
长呼一口气,黄喜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区区暗卫督统还不是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偶像可是前朝宦官赵乐,辅佐天子成就霸业,最后晋封公爵权倾朝野。赵公公在未发绩之前,也是饱尝人间辛酸,自己还须潜伏爪牙忍受。
松开拳头,黄喜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情平复下来。冯忠让自己查明太子银两来处并不难,带人找到知情人一问便知,相信没几个人到了暗卫衙门喝茶还能守口如瓶。
太子身边围着一群佞臣黄喜早已知晓,这群人引着太子游乐,对于黄喜来说巴不得太子越陷越深才好,他认定的主子可不是太子,而是楚安王石重杰。前几日黄喜去楚安王府见到了石重杰,十二岁的王爷长高了不少,与黄喜的肩头平齐,稚气的脸上挂着真挚的笑容,一声“师傅”差点把黄喜的眼泪唤出。太子不过是命好的蠢货,贪玩好色,怎么能跟懂事的楚安王相比,冯忠让自己来查太子的银两来处,或许可以用来做做文章。
黄喜在心里把太子身边的人过了一遍,周处存、崔元护、王知行、柳逸尘……多数人是世家高官子弟,只有周处存靠着逢迎太子起家,本身倒没有什么背景,就选他吧。
想了想,黄喜没有派人去传唤周处存,而是换了身士子服,带着姜健出了门。已经申正,冯忠给自己的时间其实仅有一天一夜,黄喜不紧不慢在街道上踱着,夕阳笼罩下的帝都一片金黄,宫城琉璃瓦闪着耀眼的光芒,让无数人艳慕,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到光彩下的阴冷。
周处存住在宣阳坊,此处离皇城很近。黄喜出门前看过资料,周处存原本住在大业坊,离皇城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后来当上崇文馆直学士,与太子朝夕相处,有些人通过他向太子递话,逐渐积攒起家业,把宅院迁到了宣阳坊。
姜健上门求见,看门人道老爷还未回来。黄喜让姜健放下拜贴,在周府不远的酒楼找了个座,与姜健边吃边等。直到戌正,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周处存回来了。周处存有些醉意,晚饭时太子敬了他三杯酒,夸他足智多谋,天子将雁山庄园赠给了太子,还夸了太子仁孝,真是一举数得。
下了车,晚风吹来,周处存飘然欲仙。看着红灯笼下的乌头大门,周处存眼中仿佛看出了红色,相信不用多久自家的大门便会换上朱门,等太子即位说不定门上还会添些什么。
见老爷有些摇晃,看门人急忙上前掺扶,迈上三级石阶,周处存问道:“我不在家时可有什么访客?”
看门人把姜健的拜贴呈上,禀道:“半个时辰前有个壮汉来访,说是老爷的故人。”
大红拜贴用楠竹精心磨制,一看就不同凡响。周处存打拜贴,借着灯笼的光亮细瞧,一行泥金字:暗卫副督统 黄。周处存惊出一身冷汗,暗卫怎么会找到自己,而且还是副督统,他听说过这位黄督统,出身淑宁宫,很得天子赏识,北伐赏功封为暗卫副督统,这可是个得罪不得的人物。
“客人可在府中?”周处存急问道。
看门人回道:“来客听说老爷不在府中,交待到旁边酒楼吃饭,等饭后再来拜访。”
“快,快派人去请。”周处存急道:“不,还是我亲自去拜见。”
急步下台阶,三步并成两步被石阶一绊,差点没撞到马车上,脚还扭了一下。周处存顾不上脚痛,一瘸一拐地朝对面的酒楼行去,一路打听着来到黄喜吃饭的地方。
黄喜和姜健靠窗而坐,能斜看到周府门前,周处存的举动自然看在眼中。黄喜慢条斯理地夹起根耳丝,在嘴中细嚼慢咽着,姜健端着碗,大口饮酒,也不说话。
片刻之后,脚步声在雅座门前停住,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太子洗马周处存拜见黄督统。”
黄喜以目示意,姜健站起身,撩起珠帘侧身让客,周处存整整衣衫,迈着方步踱进屋内,对着黄喜躬身一礼,道:“周某见过黄大人。”黄喜没有见过周处存,见此人四方脸,眼正鼻直,黑须整齐,一脸正色,举止从容,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用筷子指了指对座,黄喜笑道:“周大人稍候,黄某吃罢饭再与大人叙话。”
周处存面色从容,安然落坐,静静地看着黄喜吃饭,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