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汉冲着房里大声喊道:“桂英,拿爹的好茶叶泡水,招待贵客。”
江安义听黄老汉谈吐不俗,笑道:“黄老丈读过书?柴门有庆可不是随便能说出来的。”
黄老汉笑眯了眼,道:“可当不起状元郎夸奖,老汉孩童时念过几年私塾,不瞒大人讲,还是个童生,只是屡次考不中秀才,这才不得不在家务农。”
“喔,原来是前辈,失敬了。”江安义起身与老汉相对一揖,把黄老汉高兴得手没处放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端着两碗茶水出来,黄老汉接过递到江安义手中,笑道:“乡野人家,可没有什么茶盅,请大人见谅。”
江安义接过碗,水温温的,茶叶没有泡开,不过渴了不讲究那些,一口气灌下,将碗递回,道了声谢。那女子好奇地打量着江安义,这位就是县太爷,传说中的状元郎啊。
老汉瞪了她一眼,女子娇笑一声,转身舞动着长辨子回了屋。黄老汉歉声道:“犬女山野间长大,不知礼数,大人莫怪。”
江安义笑道:“我也是乡野间长大,令爱天真活泼,与我家小妹相仿,看来亲切。”
院中有棵李树,果实压弯了枝条,石头挑熟透了的摘了些,用衣服兜着送过来,江安义不太爱酸,拈了一颗在手中把玩,笑着问道:“老丈,家里几口人?”
“老汉的山妻前年死了,留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五个孙辈,儿子都成了家,大女也嫁人了,就剩下这个老闺女还没出嫁,已经许了人家,明年春天就过门。”许是想到了逝去的妻子,黄老汉有些伤感起来。
屋内传来孩子的打闹声,紧接着传来女子的喝斥声。江安义问道:“县里推行‘合税为一’,日子可好过了些?”
“好多了”,黄老汉兴奋起来,“虽说田税增了些,但把徭役和丁税摊在里面,就差不多了,关键是县里的摊派没有了,衙门的人也不来要例钱了,这日子比以前那过多了。”
黄老汉起了谈兴,掰着指头跟县令大人数着家里的进项:全家有八十亩田,除了二十八亩真正的田地种稻谷外,剩下的都是山田,以前山田没什么产出,茶叶行情也不好,现在就不一样了,光茶叶就抵得过种田的数倍;还有到山间去采药,这一项全家又能有十多贯的进项。老汉没有分家,钱由黄老汉管着,老汉悄悄地告诉江安义,他偷偷地为老闺女多添了些嫁妆,怕让几个儿媳妇知道。
黄老汉叹道:“几个媳妇倒都是懂事的,也还勤快,家里有山,老汉的三个儿子都上山去垦荒种茶树了,大媳妇和二媳妇跟去帮忙了,三媳妇和老闺女在家做饭送饭,看管几个小孩。”
江安义笑问道:“孙子多大了?”
“最大的那个八岁了,小的还只有三岁,成天吵吵闹闹地没个安宁。”黄老汉嘴中责骂着,脸上却露着幸福的笑容。
“托大人的福,今年的日子好过了,老汉想年底把族里的人召集起来议议,来年请个先生,教族里的小孩识字识理,老汉的三个儿子因为家里穷,被老汉耽误了,可不敢再耽误了孙子。”黄老汉叹息着,额头上皱纹更深了,攸而抬起头,笑道:“老汉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做上几年,总要看着孙子们都入学才敢放心闭眼,说不定家里还能出个秀才公,举人老爷呢。”
阳光从瓜棚的缝隙洒落在黄老汉的脸上,那皱纹堆累的脸上满是幢憬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