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鼻子一酸,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真是长大了,还会为我打算了。”
“好不好嘛?”她使劲晃着他的手臂。
“好。”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渴望,身为修士,又怎会对修为没有任何野望呢?
待他为妹妹好好挑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也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回。
然而老天最残忍之处便在于,它往往给人以希望之后,再残忍地剥夺一切。
那一日,一魔修奔逃至此,肆虐乡里,姜苑素来机敏,又拿着哥哥留下的几张符篆,这才侥幸留下了一条性命。
可虽然留下了一条性命,却也身中魔毒,待哥哥回来时,她已经人事不省了。
他一向捧在手心疼爱的妹妹,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干,如今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命不久矣。
那魔修不是什么厉害魔修,这毒也称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毒,若是个修士便是放着不管,灵气多运转几个周天也就好了。
可是姜苑她不是修士,她没有灵力,凡人的躯体也承受不起灵丹的药力,她只能静静等待着,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他一夜未睡,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救她的法子。
他剜掉了自己的灵根,输送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他看到毒素一点点被排出,小妹苍白的容颜上重现了血色。
姜苑再次醒来时,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五感前所未有的灵敏,她再一转头,看到了白发苍苍,状若老翁的哥哥。
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如今他只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损耗过度、寿数无几的凡人。
姜苑觉得天都塌了。
巨大的打击之下,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在那魔修手下,还要活着拖累哥哥。
她的哥哥,是天赋卓绝的医修,原本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却为了她,要丢掉自己的修为和性命。
姜苑疯了一样拽着他:“我们走,我去再找一个医修,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哥,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啊!”
“没有用的,阿苑。”他依旧温柔地注视着她,“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还不回来的,就算还回来了也没有用。”
姜苑终于崩溃地大哭:“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哥哥!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救我,你还不如让我死了!”
哥哥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阿苑,你就当我懦弱,不敢自己活着接受你的离去吧。”
他说:“就当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姜苑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哥哥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阿苑,我不后悔。”
可是姜苑后悔。她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面对魔修时苟且偷生,如果当时她就干脆的死了,哥哥也没有办法伤害自己了。
然而后悔永远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它没有办法改变任何。
姜苑想,她从此就不只是为自己活着了,她的身上还背着哥哥的命。
所以她虽是木灵根,却硬生生以剑入道。
她诚然可以顺风顺水地当个医修,可她要为哥哥报仇,她要斩妖除魔,那么剑就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
林间澈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神情哀伤的玄玉仙尊,他又慌张又无措,她这样难过,让他心里也极不好受,他踌躇半晌,还是道:“仙尊,您可还好?”
姜苑终于从过去的回忆和情绪中抽离。
林间澈有些局促地举着一块帕子:“仙尊你,你可需要?”
手帕素白,没有一丝花纹装饰,和他过去一模一样,只是那时他不会给她递手帕,而是会弯下腰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为她拭泪。
姜苑接过帕子,手帕展开遮住了她全部面容,她一点点把泪水擦干净,已然恢复了平静:“多谢。”
林间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仙尊看到了什么?”
是了,他不知道,并且他永远都不会想起。
姜苑不打算告诉他。
林间澈就是林间澈,他不是她的哥哥,他有新的人生。她既不愿强拉着他缅怀过去,也不愿让他沾染前世的因果。
她淡淡地笑起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林间澈看出她不想回答,便也识趣的没有再追问:“那多谢仙尊了。”
她说:“你这一生,一定会过得很好。”没有小拖油瓶,你一定会过得很好。
“那就借仙尊吉言了。”林间澈笑容温文,如春风拂面。
姜苑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林间澈:“收下这个吧。”
林间澈后退一步:“仙尊,无功不受禄,何况您已经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怎么能拿你的东西?”
“你不需要报答我。”姜苑摇摇头,固执地伸着手,“收下吧,就当是......给我一个慰藉。”这一生兄长为我牺牲良多,我却没有来得及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报答,如今可以帮到你,于我而言,也是安慰。
林间澈看到她眼中隐含的千言万语,他读不懂她的情绪,却直觉他收下这储物袋她才会开心。他犹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储物袋:“多谢仙尊。”
她眼睛弯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猛一看仍是冷淡自持的样子,林间澈却看得出她是真心欢喜:“不必谢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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