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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很痛,从头到脚都在痛,全身的骨头就像被碾过一样,眼皮也很沉,怎么都睁不开。
有只手带着颤轻轻碰了碰我面颊,触感温暖而细腻,我在迷蒙中忍不住将他轻轻握住,拉着凑到了脸颊旁。
“好渴……”
喉咙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那只手的主人僵了僵,又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朦胧中,我听见一声熟悉的“隐华”,似是叹息,含着满腔的爱怜与悲悯。
是谁在唤我……
我把自己作践到了这种地步,这世上难道还有谁……会希望我醒过来吗……
唇边有湿润的水汽沾上,我顺从地启开唇,清凉的液体便淌进来,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后,我总算清醒了些。
稀薄的烛光透过眼缝沁了进来,我睁开眼睛,见到在竹榻旁坐着的男人。他垂眸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泛红,清逸端正、如玉如霜的面容一如多年之前。
鼻腔忽然涌上一股浓重的涩意,视线被水光浸泡,我撑着上身坐起来,抓住他还端着水杯的手,身体止不住的颤着:“——师尊!”
从我以为他已驾鹤西去,到梦欲识海知晓他的神仙身份,再到亲眼目睹他封闭五感成了邪魔禁脔……
我离开天衍宗、离开师尊已经一千三百年了,这一刻,我恍然有种从炼狱爬回到人世间的错觉。
太多的想要同师尊倾诉,可临到嘴边反而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化成汩汩不断的泪水从眼眶里淌下,将这多年的音信全无冲刷一净。
一番不加抑制的宣泄后,我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拽起衣袖把脸上的泪痕胡乱擦了擦,总算是破涕为笑。
我看了看身处的这间竹阁,发现是水镜中鹤怜的那处居所,到处是淡淡草木气息,与他身上常年携带的如出一辙,于是不由问道:“师尊,是廉贞星君将我们从地宫里带出来的么?你们见到鹤怜了吗?他的伤还好么?”
这些年不管我与鹤怜关系是亲是疏,我始终都把他当作哥哥看待,谁曾想……如今我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若再说什么只有兄弟感情的,也委实太做作了。
唉……我用力拍了拍自己脑门,一桩感情没处理完紧接着又跟上来一桩,从前我还嘲讽白耀风流无状、没有真心,可想想自己现在又比他好到哪里去,不……我甚至还不如他,他至少不会像我这样,同一时间往心里装好几个人。
“鹤怜?他也在这?”师尊微愕,片刻后道,“你这么一提,这座竹居倒的确是他的风格……不过我们从地宫出来后已经一日一夜,并未见到他,想来应该是离开了。”
离开了?他受的伤虽不致命,却也要将养好些时日才能行动,怎么就离开了?难道他和那个殷沉岚……
罢了罢了,鹤怜心计手段样样不缺,哪里需要我这个泥菩萨替他操这份心。离开了也好,真要再见,我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态面对他。
“对了师尊,廉贞星君人呢?”这回魔息一事牵扯甚大,也不知他会天庭禀报了没有,天君又有何旨意降下。
师尊朝窗外望了一眼:“廉贞星君一直在推演水镜的出口,但似乎不大顺利。”
虽然此时很不合时,但我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所谓术业有专攻,廉贞星君于这推演这一道委实不算精通,想不到他竟会自告奋勇拦下这活……”
话未说完,竹屋的门就给人推开了,正是白耀从外头走了进来。
“本君还想着你左右该醒了,便回来看看,没想到你不光醒了,还已经有了力气埋汰本君了。”
师尊站起身,十分恭敬却也十分疏离地同白耀稽首作揖:“廉贞星君。”
白耀朝师尊微微颔首,面色和平常没什么差别:“景文仙官多礼了。”
师尊问:“星君可有何进展。”
白耀答:“并无。诚如隐华所言,本君果然不通此道。”
看这二人客客气气一问一答,我在一旁只觉得尴尬非常。望舒真君曾同我说白耀与师尊当年也是一对璧人,只是后来出了变故,二人才不得不断情弃爱、天地相隔。那时在梦欲识海我见到白耀看师尊的眼神十分动情,后来在地宫他从殷沉岚手下救出师尊时,那几欲咬碎银牙的憎怒也绝非做戏,怎的如今正主醒来,他不抓紧机会好好表现,反而这般冠冕堂皇起来。
没等我深想,白耀忽然指了指我说:“隐华倒是对玄阵之术颇为精通,又得曾经的破军星君真传,不如让他去试试。”
这一刻我福至心灵,敢情是我在这里杵着,影响白耀他发挥了?
于是我赶紧从榻上翻身起来,也不用他二人多说,立刻遁了出去:“是是,事不宜迟,还是我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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