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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年前,我白日飞升,位列仙班,由天君钦点,任北斗宫瑶光殿破军星君座下副官一职。
那日,我于仙泽丰瑞的瑶光殿上初见传说中的破军星君时,感到十分的……幻灭。
并非是他长得不好。若论相貌,天庭流传有不少他昔年的画像,那是个极有气概的俊美男子,身覆银甲、坐跨麒麟,气宇卓然、龙章凤姿。身为北斗的武将,又有神族战神之称,爱慕他的男神女仙不知凡几。
只是我见他的时候,他已十分衰弱,面色灰败、残躯潦倒,像极了我在凡界见到的那些身染沉疴的病公子。
我当时十分不解。在凡人的刻板印象中,神明是金光万丈、与天同寿的,破军星君既为神族武将,更应当是威武肃穆、挺拔如岳,又怎会是这样一幅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模样?
以至于当我在典籍里看到那些有关上古时征战三界、诛魔龙斩恶鬼的战神破军时,只以为是在讲述前一任或者再前一任的破军星君。
直到有次与天君闲聊说起此事,天君才告知我,典籍中记载的那位战神的的确确就是我如今的上峰,曲幽。
曲幽与天君神龄相当,十万年前正是他以战神之威叱咤三界的巅峰时期,但在诛龙之战中,他遭昔日挚友、魔龙蒲牢所害,因诅咒而被魔息污染,无法驱除,之后长年累月越发严重,到如今他的神格已衰弱到了极限,随时都有陨落的可能。
我听后十分唏嘘。
此后,我作为他的副官与他朝夕公事,对这位昔日不败战神的了解日渐加深。
他与浚霆是神族前后两代大将,但性情脾气、作战方式却迥然不同——浚霆为人粗犷、不拘小节,打仗靠的是以一敌万、凶悍无匹的刀法,以及他身负龙族血脉天生便磅礴不尽的法力;曲幽却是个温和从容之人,昔年掌兵时,除去他本身卓绝的剑术外,更多倚仗的是他智绝无双的战术以及波诡云谲的阵法。
而他于阵术一途造诣之高,远非我这种三脚猫的小神仙所能想像,李潮升之流连给他擦地板都不配。
七百年前,曲幽神性耗尽、寿元将终,道了句“此生了无遗憾”后便辞别故友、独自去了南海归墟等待最终的陨落。临行前,他将毕生所学着成的《阵书》交给了我,还嘱咐我日后要好生当差,不要堕了北斗破军的名头。
虽无人目睹一代战神羽化归天,但在天庭的神籍碑上,曲幽用本命之火烙下名字,是的的确确不在了的。
可如今……
我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我曾经最敬重、最崇拜的神明,他披散着过腰的黑发,长袍落至肩下,肘弯上架着另一个男人的双腿……
我的出现对他而言仿佛根本不值一提,他只略略看了我一眼便转回头去,压着身下那人继续肆意冲撞。
肉体的撞击与黏腻的水声在这处极致安静的地下宫殿显得那样突兀且清晰,而我只能僵立在原地,甚至忘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那不是曲幽。”
“隐华,那个人不是曲幽!”
空白的脑中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我从失神中惊醒,立刻朝四周看去,却并没有人。
“在玄一无尘境时事出突然,我来不及与你多作说明,只能先行化去分身,藏在了你的泥丸宫中,和你一起来了此地。你别怕,我一直在这里。”
待听清之后,我惊讶地发现这声音竟然是白耀。
我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在心里与他对话:“星君,既然如此,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但此事非同一般,你如何确定那个人不是曲幽?”
白耀非常肯定地说道:“我与曲幽相识十数万年,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魔。否则为何他宁可背负诅咒、苦苦忍受十万年魔息噬骨之痛,宁可耗尽自身神格陨落归天,也不愿堕落为魔呢。何况曲幽……他确实已经死了。”
“可是……”我艰难地说着,但让我承认这个事实实在是太过痛苦,“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人他分明就是曲幽,我是他的副官,我怎么可能记错他的样子……!神明的模样是不可能被模仿或复制的,那只可能是曲幽自己啊……”
白耀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曲幽羽化那日,拒绝了所有人的相送,没人亲眼看到他回归天地的过程。但倘若……倘若有人早就推算出了他的死期,并在归墟设下埋伏,等待他神魂先于肉身散灭的那一瞬间,利用阵法夺取他的神体,也不是不可能……”
白耀说到最后,压抑着的声音已是低不可闻。我想,他在描述这个极度残忍却又是唯一可能的情况时,心中也是万般痛苦罢。
毕竟曲幽他……曾是神族最强大的战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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