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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风楼中的生辰宴仍在继续。
我和白耀尚未从之前的情绪中抽离,一时间都默然着,只听远处有人喊了一声:“真人?”
须臾的停顿后,便是浪潮般一叠声的“见过真人”。
我心中一动,立即转身去看,只见来人头戴莲花玉冠,插子午簪,清贵脱俗,眉目如烟,一身朴素至极的云青道袍,身后还背着一柄问虚剑——
正是我的师尊,天衍宗剑阁首座,赤水真人。
自我飞升之后便再未见过他,听闻他后来外出游历,却再未归回,也不知如今是否已驾鹤仙去。所以此时再见他,即便知道只是个梦中虚影,心中仍不免感怀万千。
却在这时听见一旁的白耀忽然压低声惊愕道:“……景昶?!”
我看向他:“星君方才说什么?”
白耀紧紧盯着我师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面向我,口吻中掺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原来,你竟是景昶的徒弟……!景昶是你师尊名讳,他曾在崇文殿灵光真君座下任掌文的仙官,你……竟不知道?”
我先是一愣,继而长长地“啊”了一声。
白耀这话无异于一声平地惊雷,我将他的话反反复复默念了好几遍,咬着舌头打着颤问:“你、你你……你说我师尊他、他老人家是……是神仙?!”
何止是难以置信,简直是匪夷所思!
白耀见我说话都起了结巴,有些失笑地解释道:“准确地说,你师尊他曾经是一位神仙。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你师尊便向天君自贬下凡,回四荒境做了个地仙。看他此时模样,应是已经出家了,竟还自封了一个赤水真人……不过话说回来,出家人抛却一切往昔,也包括自己的名字,难怪你不晓得了。”
我听后久久都不能平静,脑中却有一丝牵扯久远的线渐渐分明。再看白耀,他正望着我师尊兀自出神,半晌才发现我在打量他。
我本想问他是否与我师尊有旧,但这时那个半醉微醺的“我”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正向师尊行礼问安。
师尊则从腰间取下一柄长剑,递到“我”面前。
我凑近一看,正是我的本命月华剑。
至于我的剑为何会在师尊手里,起因还是那个挨千刀的李潮升。在那场恶战中,不仅我自身受了重伤,本命剑也被折断。后来回了宗门,赐我剑的师尊便将它重新收了回去。
“我”接过后抽剑出鞘,发现剑尖多了一点丹红,“便向师尊请教。
师尊说:“此物乃是凤丹心,是为师于南荒丹穴游历时偶然寻得,恰好你断剑重铸,为师便试着熔了进去。”
“我”赶紧拱手谢过:“师尊特意加的宝物,定是非同寻常的,但弟子孤陋,不曾听说过这凤丹心。敢问师尊,它有何超凡之处?”
师尊温和而明亮的眼神扫过那抹如血的艳红,朗声道:“无它,唯悦目尔。隐华难道不觉,这抹剑顶丹红与你眉心那点朱砂,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我”:“……”
围观众同门:“……”
白耀也跟着笑了笑:“景昶他,还是这么爱说玩笑,一点儿也没变。”
见“我”还怔着,师尊拍了拍“我”的肩:“剑断则剑心散。如今重铸,对它而言便是新生。隐华,重新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望着手里的未开锋的新剑,一遍遍用手抚过,随后,指尖停在剑格下方一寸处,用法力刻下了两个古篆大字——月华。
“我”解释说:“月华若夜雪,见之令人思。”
师尊无言地看了我许久,最后又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道了句“好自为之”。
师尊离开后,白耀又朝那个方向望了许久,我终于得空问他:“星君似与我家师尊交情匪浅?”
白耀目光一闪,随即挑了挑眉:“小隐华莫不是吃本君的醋了?”
我啧了一声,很是佩服他的脸皮:“星君多虑了,我只是比较担心我的师尊而已。”
白耀竟也啧了我一声,甚至将我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来:“你也多虑了,本君岂是那等卑劣之辈。”
我无言地看了他片刻,觉得在这个话题上,我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酒过三巡,曲终人散,可这个梦境却还未结束。
同门先先后后陆续离场,最后只余下了“我”这个寿星自己。“我”歪坐在廊椅上一口一口灌着闷酒,手指不自禁地搓着下摆的衣料,一直搓到皱成一团也不停下。
白耀指着“我”笑:“原来你这个喝醉了便搓衣服的习惯,这么早便有了,真是越看越有趣。”
我正要说话,却见温尧朝“我”走了过来。
方才整个宴会期间,他一直都缩在个不打眼的角落里,既不搭理人,也没人搭理他。因着视线着实不大好,白耀早早便将我撵了出来,始终占据着整个宴会最好的位置。
此时栖风楼人去楼空,瑟瑟夜风渗着透骨寒意,“我”提着酒壶
', ' ')('像喝白水似地将酒往嘴里灌,温尧则仔细地用棉帕替“我”擦拭从嘴角溢到衣领的酒水,神色淡泊,没有半分不耐。
我心想,难怪这小子能娶到裴宪君那样的美人,原来他肃正无趣的皮囊下,是这样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师父,还能走么?”温尧试图把“我”搀起来,而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鹤鸣从漆黑的远空传来。
白鹤飘然落到栖风楼的露台上,缭缭白雾转瞬即逝,一身素白的鹤怜站定在了“我”跟前:“你师父这样子,怕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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