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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地面找不到合适的观星点,那就唯有上山了。
看着鹤怜微变的脸色,我在心里笑得乐不可支。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对他提这种不近人情要求——
载着人平飞过百丈的地裂,与上翔至千丈高的山顶,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飞法。前者是借风滑行,不耗体力,后者则是要靠自己一双翅膀一翕一展铆足了劲儿扑腾,才能盘旋而上。
昔年我跟随师尊赤水真人南赴戮龙大会途径此地时,也曾冒出过登上黑色巨山之顶一览魔域的想法。那时鹤怜还是天衍宗的鹤使,一路随行,我虽然有偷偷想过,却实在开不了口,所以那时,我是自己一点一点攀上去的。
可如今不同了。
鹤怜能对我满脑子起歪主意,难道我就不能打他的歪主意?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鹤怜只稍作思考便地应下了。
他轻一笑声,阔袖迎风而展,袖尖上的黑墨羽纹在我眼前一掠而过,一瞬的白雾蒸腾之后,再见他时,已然显出了原身。较之寻常白鹤,鹤怜的体形要高大许多,丹面朱喙,曲项高雅,通体洁白,不染纤尘,和他本尊像得很。
我笑着向他行了一礼:“那便有劳前辈了。”
一旁的湛云江却将我拦了一拦:“尹华,此举过于冒险,万一……”
“剑尊多虑了,”我摆摆手,“鹤前辈年纪比你都大,难道还会飞不稳么?何况我修为低微,要上这倒锥巨山唯有这一个法子,总不能……总不能让剑尊你背着爬我上去罢。”
说完,也不再等湛云江说什么,我不客气地翻身爬了上去,然后屈膝跪坐在了鹤背上。
白翅横展,足一丈有余,翅尖露出排列紧密的黑羽,借着风有力地扇动了两下,我便感觉自己凌空而起了。
黑压压的大地很难辨认距离,等到身侧刮来的风渐渐变大,其实已经绕着巨山上翔了一百余丈。
我俯首往出发的地点瞅了一眼,发现湛云江人已不见,但四周景物太过雷同,我也不确定自己看的那处是否就是之前那处。
正想着那人去了哪里,身下的鹤怜忽然传音道:“尹华倒还是轻得很。”
我忍着笑,答:“辛苦前辈了。”
鹤怜应是听出了我隐藏着的笑意,但他却未生气,只问:“上头风景可好?”
“不错不错,挺好挺好。”
说完我便笑了。
虽然我曾一度对他十分排斥,但到底不曾真正讨厌过他。再加上事情过了那么久,我也经历了不少事,现在回想起来,鹤怜其实算是一个君子。他从未强迫过我任何事,我拒绝他、疏远他,他也只是默默离开,从不曾伤害过我。
想到此,不免有些哽咽,鹤怜的确不曾伤过我,可是我,大约是狠狠伤了他的罢。
飞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头顶的星河仿佛倒扣了下来,身体一侧的黝黑山体更是巨大到无法形容,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山顶。
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将跪坐换成了盘坐,鹤怜察觉到我的动静,传音问我:“尹华可是累了?”
我被头顶茫茫星河所震撼,顺口就说道:“怎么会累呢,这不比用自己的手脚爬上来轻松多了?”
鹤怜笑道:“所以当年,你为何要自己爬上去呢?是怕我载不动你么?”
我说:“我那不是……”
我猛一个回神,赶紧止住话头。在意识到鹤怜方才究竟说了什么之后,我惊得险些从它身上栽下去。
鹤怜立刻用翅膀将我护住:“怎么了?你当心些,这里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多谢前辈回护。”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鹤怜虽然没有继续追问,我却已然再难维持从前的平静。
抛开我这一世的肉身与原身近乎一模一样不说,我甚至从没有刻意伪装过自己的性格处事、习惯癖好,因为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世上除了温尧和裴宪君之外,还有谁认得我陆隐华。可即便是他们两个,在与我相处的十六年间也从未怀疑过我的真正身份,毕竟昔年的“陆隐华”早已飞升成仙,而“尹华”,却只是个才步入金丹境的毛头小子。
于是我随心而活,一任自然,直到遇见这个世上最了解“陆隐华”的人——鹤怜。
“抱紧我脖子!”
就在我思考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变故陡然发生。
我境界过低,在旧魔废域的法则压制下几乎感受不到十丈外的任何气息,当我意识到有个体形不亚于我东西以极迅猛的速度贴着我擦过时,鹤怜已一个侧飞将我带偏了十几丈,几乎要撞上山体。
我伏下身,想去搂住白鹤的脖颈,但它是在太细了,我怀疑鹤怜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他现在是一只鹤!
于是我当机立断,抱住了鹤怜的胸。
而就在下一瞬,一声极度尖锐刺耳的啸唳突然从身后方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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