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朝堂上,皇帝知道丢了更多的宝物,十分生气,这件事也成了一件严重的案子,只是内宫的事不宜移交廷尉。
因为涉及光禄寺,查找贡品云舒也有份,丞相等人还奏请了卫尉府来协同。
到内府寺刚审问,众人就异口同声的将嫌疑引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司务袁长生。
他负责贡品的修缮保养,虽没有钥匙,却能记档入库,还能携带工具进入库房中,失窃的宝物都比较小件,他平日里背着个大木箱,完全能夹带贡品。
重要的是,他师从鉴宝师,修理古物能以假乱真,所以才能在光禄寺贡职,若他做赝品替换,而司库主事们毕竟不是行家,没能辨别出来,也是可能的。
还有人反应过来,就在前两天碰见袁长生去钱庄提银子,神色慌张……
此人竟然还没有被传唤到内府寺来,张大人立刻命人去将他带来。
胥吏去了半日才匆匆回来:“大人,那司务昨日就离开平都了。”
“不好,怕是畏罪潜逃了,快带人去追。”
又遣人去他的住处搜查,竟然还真的在床底下找到了两件贡品,鉴宝司的人看了,确是皇家遗失的贡品无疑,立刻增派人手去追查袁长生,众关隘守卫也传了画像。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傍晚那袁长生竟然在平都城门那被逮了个正着,他大摇大摆的进城,被守卫押下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押到内府寺来,他抬头看着云舒和张大人,还有这满屋的人,还是一脸茫然。
张大人重重的放了茶碗:“大胆袁长生,区区司库,竟然敢偷换天家宝物,现在人赃并获,还不交代另两件贡品在哪?”
他听闻自己偷换了宝物,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呆愣了,反应过来立刻摇头,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张大人皱了眉头,光禄寺的主事立刻上前回禀:“袁长生自小就是个哑巴,是鉴宝司以前有个大人看他可怜,才收在门下学些打理宝物,后来那个大人致仕,便举荐他到光禄寺来贡个职糊口,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谁知道胆大包天。”那主事还一脸惋惜。
张大人立刻能举一反三:“你在坊间做了赝品,再利用职务之便换走贡品,你屋内的是来不及销脏的,如今败露,你还有何话好说。”
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审下去了。
“来人啊,押下去,问出他其余的贡品到哪儿去了。”
袁长生竭力想为自己辩解,想抽出手来打手势,却被胥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双手被踩在地上磨破了皮,却也只能“啊…啊”的摇头,被拖了下去。
在这件事上,云舒不过是个旁观者,她觉得哪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可能是太过顺利了,好像怀疑什么,就立马出现了线索,将嫌疑引到他身上。也可能是那人的眼神太无辜,没有半分被人赃并获的慌乱,只是对这件事的茫然。
晚上奶娘给云舒换伤药,已经快要愈合了,只是这几日痒得很,云舒总想着去挠,又怕破皮,只能趴到罗汉床上无奈的挠枕头,奶娘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
世子在外面清冷持重,是云王府的天,回到自己的地方,却还像个小孩子,便去要了点薄荷膏来给她涂上,云舒趴着,背上凉凉的很舒服:“奶娘,我今天看一个人的眼神,觉得他不是坏人,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奶娘轻轻给她按摩肩膀,闻言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年轻,没见过人心的丑恶,如何能凭一个人的相貌判定他是不是坏人,这凡事啊,还得讲证据……”
云舒渐渐便昏昏欲睡,奶娘才轻轻退出来。
第二天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那袁长生被打得奄奄一息,十根手指头都被上了夹棍,肿得像几根萝卜,这下他消停了,不再比划什么。
卫尉府的人出手,果然很快,袁长生在供词上划押了,他利用职务之便接触宝物,又知道内府寺不会查验,一但赏赐给贵人们,很少有行家能懂,也不敢怀疑皇室的贡品是假货,便萌生了用赝品替换的心思,他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所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四件。
岂料真定徐氏的坊主会演奏那架鼍龙鼓,他是行家,自然能听出鼍龙皮与黄牛皮的差别,见事情败露,便出手了两件宝物,换成银子准备潜逃…
看起来确实是能衔接上,云舒却觉得漏洞很多,张大人己经宣判,杖责八十,流徙千里外。
呵,就他现在这样,挨卫尉府的二十个板子恐怕就是一摊肉泥了,哪还用得着流放。
袁长生从地上抬起头来,双眼因为疼痛充血,扫了一眼众人,突然发狂了,他牙上全是血,这样无声的挣扎,可怖悲凉,众人只当他是疯了。
出了府衙,云舒叫住正准备进宫回禀的张大人:“寺卿大人,这件案子还有些疑点未明,能否再仔细查一查?”
张大人皮笑肉不笑,一个声色犬马的废物,知道什么案子,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摆谱罢了。
“世子殿下,这件事时间紧迫,长公主府还等着交代呢,现在还有什么疑点未明?恕老臣直言,殿下初入官场,年轻人难免意气用事。”
云舒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行礼后扭头上了车驾。
入夜,卫尉府地牢。
雕着硕大狴犴的狱门,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十分狰狞,有人提了灯笼在前面引路,通过一条狭长的狱道,飕臭味血腥味扑面而来,脚步声惊得夜里出来的耗子四下逃窜。狱卒引他们到一间号房前:“殿下请快些,此事不合规矩。”
姜武塞给他一袋银子,接过灯笼。
云舒蹲了下来,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一团的身影,开门见山:“喂,你到底有没有冤屈?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闻言动了动,看见是今日坐在堂上的那个少年大人,今日她一句话也没说,深夜竟然造访死牢。
云舒见他只盯着自己看,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她也不想管这些闲事的,只是好歹是她手下的人,不能判得不清不白。
背后传来铁链声,云舒的衣角被一双肿成熊掌的手给抓住了,她又蹲了下来,示意姜武,姜武从袖中拿出纸笔来递给他,他蘸了碗里的水,在纸上艰难的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