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到王妃回门一事,薛含雪又是一肚子委屈。自己好歹也是尚书嫡女,爹爹的身份虽不及盛国公贵重,却也绝不算差的。再者说,齐遥清又是个次子,他娘还早死,不过是仗着有个当皇后的好姐姐罢了,谁给他那么大的脸面在王府里横行霸道,连带着王爷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就好比今日,凭什么他就可以让王爷陪着,浩浩荡荡的回门探亲,而自己堂堂尚书嫡女却得碍着个妾的身份独守空院,别说相伴回门了,就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
薛含雪心中郁结,似乎彻底忘了当初自己死缠烂打非要嫁给雍王不可的事,眼中的恨意愈发凛冽,直直射向齐遥清,像是剧毒在浸泡他的五脏六腑,又像是刀子在剜他的皮肉,至死方休。
齐遥清默默承受着这样的恨意,心头突突直跳。薛含雪在想什么他不动脑筋都能猜得出来。无非是觉得自己国公次子身份比不上她尚书嫡女身份来的贵重,今日魏延曦先是陪自己回门,后又用自己喝过的茶杯喝水,就连刚刚斥责她穿红衣时都要拿自己举例,让她这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在一众姬妾与丫环跟前难堪不已。
齐遥清无奈长叹,也不怪她要将矛头指向自己,因为魏延曦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就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啊……
可惜纵使心中明了,齐遥清却也无计可施,谁叫他是王爷而自己只是王妃呢。所以对于薛含雪的所有仇视他一概选择了漠视不理。
哪晓得这样的沉默不语落在薛含雪眼中倒成齐遥清恃宠而骄、轻视自己的证据。
总有一天我要取代你的位置,成为真真正正的雍王妃!薛含雪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发誓。
“时候不早了,你们来也来了,安也请过了,都回吧。”
魏延曦见齐遥清低垂着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一言不发的就当了自己的挡箭牌,没来由的便觉得烦躁起来。他不耐烦的朝跪坐在地上的薛含雪挥了挥手,开始赶人了。
“本王公事繁多,日后你们不必来主院请安,隔日去给王妃请个安也就够了。唔……若是实在有什么要紧事让王妃转告本王也行。”
魏延曦想了想,索性免了这些姬妾日日给自己请安的规矩,也省得以后一看见她们头就疼。至于齐遥清……反正他是自己的王妃,又整天待在王府,这些内宅琐事他爱管便管,不管也罢,只要别将她们带到自己跟前其他怎样都行。
于是魏延曦很无耻的将一切麻烦事都推给了齐遥清,还美其名曰:本王这是在放权给王妃。
王爷都下逐客令了,这三人自然不好再多留。只是看薛含雪那紧咬红唇、杏眸含恨的模样,绝对是不想这么早就走的。
反观玲珑倒是个知进退的,一听魏延曦叫回便立刻起了身,婀娜的朝主座上的两人福了福身,道了声“妾身告退”便朝外退去。紧接着吴染月也学着玲珑的样子行礼告退,只剩下薛含雪一个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愿,僵持许久后终于还是选择妥协,粗略的行了个礼便走了。
眼下王爷既然想顺着王妃那便让他顺着吧,她就不信齐遥清还能这么一直顺下去!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齐遥清轻叹口气,也跟着站起身,朝魏延曦行了一礼道:“时近晌午,王爷今晨陪臣回门,奔波良多,想来也该倦了吧。臣这便回院去了,王爷还请妥善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欲朝外退去。
谁知……
“哼,本王征战多年,才走这点路又岂会累着。莫不是王妃累了,这才要避本王如猛虎蛇蝎?”
身后,魏延曦沉着声音哼了声,似是对齐遥清的话极其不满。
齐遥清有心辩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刚刚见魏延曦急着把三人赶走,以为他是因为奔波了一上午觉得累了使然,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猛虎蛇蝎?呵,雍王殿下这自比倒还真是贴切,在自己看来他可不就是那猛虎蛇蝎,避犹不及么。
似乎看出了齐遥清的心思,魏延曦微蹙起眉,不满的问:“怎么,被本王说中了?王妃整日都这么束手束脚的,莫非真的很怕本王?”
齐遥清无奈摇头道:“不,王爷多虑了。臣既然嫁给了王爷,自然是不会怕的,之所以束手束脚只是……只是出于对王爷的敬重罢了。”
“敬重?”对此魏延曦嗤之以鼻,“嘁,话倒是说的好听,可惜你心里到底怎样想的本王却终究看不见。”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的又补了句:“不过再怎么说看你总比看那三个人舒坦。”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有些别扭,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看的齐遥清忍俊不禁。
“怎么,本王的话很好笑么!”
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魏延曦愣了愣,忽然板起脸,半是郁闷半是气愤的问齐遥清。
“不不,”齐遥清唇角的笑意不减,连忙摆手道:“臣……只是对王爷的赏识感到欣喜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赏识?不过是胜过三个女人你便觉得这是赏识了?”魏延曦冷哼一声,“以前倒不知薛含雪竟是个这么烦人的女人,让她做侧夫人真是抬举她了,细看下来连两个侍妾都比她强。”
魏延曦自顾自的在那儿发着牢骚,下方齐遥清低垂着眼,静静听着,可心中却是波涛翻滚——
怎么听魏延曦这话就跟从没见过薛含雪似的?这几日王府里一直在传,说新纳的几个侍妾中薛含雪是最得王爷喜爱的,那份疼宠就连自己这个王妃都望尘莫及。可就今日的情形来看,魏延曦好像不仅不喜欢薛含雪,还很烦她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王爷……不是很喜欢薛侧夫人么?”
思量再三,齐遥清还是试探着开了口。
“哈,喜欢她?本王怎么可能喜欢她!要不是她那尚书老爹成天哭着闹着要本王收了她,正巧又碰上皇兄逼本王娶妻本王实在气不过,不然你以为就凭她那副样子本王怎么可能抬她过……”
“门”字还没说出来,魏延曦就忽的愣住了。他刚刚一时心直口快,好像把自己纳薛含雪为妾的理由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跟王妃有关的那部分……
于是,我们英明神武、气势逼人的雍王殿下脸上难得出现了裂痕。
“本王只是因为……呃,那什么……”
魏延曦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努力想替自己方才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的话找点像样的理由,可结结巴巴了半天却仍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还是齐遥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替他解的围。
“王爷不必解释,臣心里明白。”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苦笑,淡淡的说着:“王爷娶臣是被逼无奈,这点臣再清楚不过,恐怕不止是薛侧夫人,就连两位侍妾都是王爷想用来牵制臣的棋子吧。”
他说话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一下子剖开了魏延曦的内心,把他所有的顾虑思量全部取出来,明明白白的放在跟前。
骤然被看穿心事,魏延曦就像喉咙里哽了根鱼刺一样,有苦说不出。他有心辩解,可只要一对上齐遥清那双清亮澄澈的眸子便有种任何狡辩都是苍白无力的感觉。他实在想不通,怎么平日里看着恪守本分、与世无争的王妃会有这么不饶人的一面。
“本王……”
“其实就算臣真的侥幸说中了,王爷也不必觉得有什么尴尬或是懊恼。王爷此举臣能理解,若换做是臣,指不准也会这么做。”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因魏延曦对自己的不尊重而有任何不满。
“只是王爷,臣……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齐遥清抿了抿唇,思量片刻之后终于试探的开了口,道:“王爷因为皇上的赐婚对臣心有芥蒂,故另纳三房妾室来制约臣,这原本无可厚非。只是……如果臣没记错的话,王爷心里是有意中人的,对么?等到王爷寻得佳人的那一日,臣是男子,只求一纸休书便足矣,可侧夫人和两位侍妾却不然,王爷可曾想过该如何安置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