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不动了,胸腔因缺氧上下起伏,夜色中全是她厚重的喘息,她无力地瘫倒在地,忽然一支长箭穿空射透了她的胸口,没有疼,只有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她沾了一手血,抬起头时,眼前骤然出现一双猩红的眼睛——
顾玉妩猛然睁开双眼,额角沁满冷汗。
过了许久,她的眼睛才渐渐清明,原来是做噩梦了……
小衣上出了一层汗,黏黏腻腻地粘在身上,带着湿冷的凉意。顾玉妩从床上坐起来,梦里的惊惧犹在,她的面色一片苍白。
这是个不吉利的梦,顾玉妩咬着下唇,许是最近思绪太烦乱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外面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吵闹。
她穿上衣服下床,粗粗拢了下长发,披着斗篷推开了门:“怎么了?”
廖春回头,见她醒了,急忙上前说道:“昨天那个小乞丐又上门了,奴婢给他棉衣他不要,直喊着要见您。”
顾玉妩视线一错,就看到小乞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望着她。
她微笑一下,走上前去:“你有什么事吗?”
“饿。”
原来是饿了,顾玉妩带他走进堂屋,吩咐廖春去端些早饭过来,堂屋里就剩他们两人,小乞丐忽然朝她伸出手:“给。”
他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顾玉妩疑问:“这是什么?”
小乞丐往后望了一眼,快速塞进她的手里,朝她小声说:“没人的时候看。”
他话音刚落,廖春就端着热粥和油饼走进来。
小乞丐看她一眼,回到桌子前认真吃起油饼来。
顾玉妩狐疑地攥着手心里的纸条,只好嘱咐他:“你先吃着。”便一个人回到了卧房。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此时已经四下无人,她便打开纸条,只一眼,脸色大变。
纸条上写着:“今日申时三刻,城东金光寺,一人来相见。”落款是邓廉,他的名字后面画着一只飞燕,这是只有顾家自己人知道的书信图腾。
她终于等到他了!
顾玉妩压住心里的激动,打开门小跑进堂屋,却看见桌子边已经空了,只剩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他呢?!”
廖春正在收拾桌子,见她面色有些奇怪,便回道:“您一进屋那个小乞丐抱着油饼就走了,小姐找他有什么事吗?”
顾玉妩攥紧纸条,看来邓廉对这件事情安排的很严密,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谨慎。
但不管怎样,申时的约她是一定要赴的,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陵王。
她走出堂屋,望着前院的方向,许久之后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暂时别让他知道了,他有伤在身,不能因她折腾,否则人情欠多了,她就真还不清了。
脑子中又浮现出昨日他没有道理的那番求娶,顾玉妩悠悠地叹了口气。
……
晌午过后,顾玉妩换了一身深褐色的利落骑装,对廖春吩咐:“去马厩牵一匹马送到院子外面,我在那等你。”
廖春惊讶道:“小姐要骑马吗?还要一个人出去?”
“嗯。”顾玉妩看着她,“此事不要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她叮嘱的认真,廖春便郑重地点了下头:“小姐放心。”
很快,廖春按照她的吩咐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她不放心地递到顾玉妩手里:“小姐,要不再带些人吧。”
顾玉妩摇摇头,她怕带的人多了邓廉不敢靠近她。
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便嘱托廖春:“要是我酉时还未回来,你帮我告诉下殿下,我去了城东金光寺。”
“好。”见她面色这么凝重,廖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姐一定注意安全。”
顾玉妩朝她挥了挥手,扬起马鞭往城东而去。
洮州城东的金光寺是周围百姓常来上香祈愿的地方,如今临近过年,不少百姓前来祈福。
顾玉妩将马拴好,沿着台阶登上了金光寺。
到处都是人,她站在人群中有些茫然,不知道怎样才能寻到邓廉。
忽然,一个蓬头乱发穿的破烂的乞丐端着碗走到她面前,他的声音粗噶:“贵人,发发善心吧……”
这是个乞丐,联想到那个小乞丐,顾玉妩认真地盯着他,容色大骇。
他的脸上错落着几道长疤,尽管面目全非,顾玉妩还是隐约瞧出了邓廉的影子:“邓……”
那乞丐用碗沿撞了撞她,止住了她的话音,浑浊的眼中已经满是泪痕,却还道:“贵人,发发善心吧。”
顾玉妩颤着手,丢进去了一两银子。
邓廉朝她像寻常乞丐那样千恩万谢,然后驻着一把破拐杖,往寺庙后面走去。
顾玉妩四下张望一眼,隔着几个人,跟上了他。
……
“诶?我的马呢?”前院里,一个护卫将胡忠喊了出来,“领头,我的马不见了!”
胡忠在马厩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不禁大吼一声:“谁看到小刘的马了!”
他声音洪亮,让杵在后院发愣的廖春听到了,急忙恼恨地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糟了,忘了和胡忠交代好了。
她快步走进前院,压低声音说道:“胡叔,别喊了,我知道,是小姐骑走了……”
胡忠嗓门依旧大:“什么,小姐一个人骑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