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一次来觐见孟煦,虞冕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回过神来时,虞三公子发现自己已经跟在陈公公的身后,走在皇帝寝宫曲折幽深的回廊当中。老太监将他带到一扇闭合的红木大门之外,谦卑地弯下腰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陈公公了。”虞冕淡淡道,从手上褪下一个翠玉扳指,递了过去。
老太监接了财物,笑容立时真诚了三分。他瞄了一眼那扇安静的门,悄悄支起身来,凑近虞冕轻声道:“三公子,咱家知道您是为何而来,不过咱家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那许家与杨家闹得实在太凶,圣上是要杀鸡给猴看呢。”
“您几时见到过圣上有收回成命的时候?如今这把火还没烧到虞家的头上,三公子您又何必自己往跟前凑呢!”
“陈公公的好意,虞某心领了。”虞冕神色平静地听着,末了才垂下眼帘,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只是这一趟,我却是不得不走的。”
“若是鸡都杀光了,那么猴子也就离死不远了。”
说罢,他在老太监错愕的目光之下,一掀袍服下摆,双膝跪地,朗声道:“臣虞冕,请见陛下!”
“虞卿,进来罢。”门内沉寂了片刻,终于响起帝王慵懒的声音。
“谢陛下。”虞冕应答,站起身来。
深吸一口气,青年伸手推开那两扇沉重的雕花大门,抬腿走了进去。
房间内放置着数个香炉,里面点着静心安神的熏香,丝丝缕缕的青烟从镂空的小孔里飘出来,带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是否是孟煦因为杀戮太多,夜夜不得安眠,所以才要借助这些外在手段来帮助自己入睡?虞冕不得而知。
他只是垂着眼,目不斜视地走到那方矮榻近前。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停步,再度跪地,平声道:“微臣拜见陛下。”
可对方并没有应答。
令人压抑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去。但这种情形早已在虞冕的预料之内,因此他并不慌张。
把人晾在一边跪着不去理会,这只是孟煦用以折腾大臣们的、最低级的手段之一。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虞冕觉得膝盖刺痛,小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时,南梁的帝王终于放下拿在手中的奏折,露出挡在后面的、那张过分阴柔漂亮的面孔来。
越是艳丽的玫瑰,它的刺也就越尖锐。
“哎呀,瞧朕这记性。”孟煦开口,声音轻快,却毫无诚意。“一时读奏折入了神,竟是忘记了虞卿的到来。快快请起!”
“……谢陛下。”虞冕低声应答,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脸色也微微发白。
看着他这副少见的、有些狼狈的模样,孟煦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可笑意却全然未达到眼底。
“那么虞卿,今日你来见朕,究竟是所为何事?”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