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利益面前,哪怕秦景阳贵为摄政王,也不得不做出让步。楚清音敢说,就算拿到确切的证据,甚至就算襄王真的死了,北周君臣多半也会咽下这个哑巴亏,只当做不知情。这并非是懦弱怕事,只是不能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擅自挑起战争。
道理谁都懂,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理智与感情并存。事情摊到自己身上,哪怕知道是这个理,心中也会难免有些疙瘩。但是站在这个立场上,无论是秦景阳本人,还是顶替他的楚清音,可以做出的反应也只有一个。
“皇兄所言甚是。秦庶人素来心口不一,其言不可尽信。说不定,这正是他的挑拨离间之计。”楚清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显得诚恳,“为了捕风捉影之词便去破坏盟约,实为不智。”
“六弟果然深明大义。”这反应显然过关了,秦煜阳赞许颔首。“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南梁的动向还是要及时掌握。正好荥阳郡王二月初便要来京师朝见,趁此机会也可对他仔细叮嘱一番。”又对楚清音笑了笑,“朕知道你们两个素来不太对盘,然而大事当前,还要放下成见才是。”
荥阳郡王……楚清音脑海中应声浮现出一张脸来。此人名叫秦玉昭,与他们哥俩是同一个祖父,算起来还是秦景阳的堂兄。两人的交集其实不多,除了当初在会川的那一个月之外,也就只是每年郡王携家眷回京时,才会见上一面。可世上就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明明和你没什么矛盾,自身也没什么不可饶恕的缺点,但你就是看他不顺眼。很不凑巧,秦景阳和秦玉昭就是属于这种关系,秦景阳觉得秦玉昭是假道学,而秦玉昭则觉得秦景阳在边关沾染了一身粗野习气,毫无皇室风度可言。
但这并不是楚清音关注的重点,她总觉得秦玉昭和自己还有另外一条联系,然而遍寻秦景阳的记忆,却始终不明所以。无意间将记忆切换到了楚二姑娘那边,她顿时恍然大悟——原主的同母姐姐楚汐音,不就是荥阳郡王的正妃?
大姐在除夕时曾寄回家书,说自己会在二月初和夫君一起回来,参加妹妹与太子的纳征之礼,难怪楚二姑娘的记忆里有这么一条。话说回来她那便宜爹也是真够厉害的,两个女儿居然都嫁给了皇室中人。
“六弟?”她这次思维放空得有点久,被秦煜阳看出了心不在焉,出口相问。楚清音连忙回身,垂首道:“皇兄教训的是,臣弟惭愧。”
不料秦煜阳却误会了她沉默的原因。天子蹙眉不语,片刻后才终于叹了一声:“六弟,朕今日免你早朝,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当真没有别的意思。朕也申饬过徐元朗多次,他的那些胡言乱语,朕是半点都不信的。朕的身体时好时坏,大权交到臣子手里又不能安心,将来还要靠你撑起社稷,不信你又能信谁?”
楚清音惊慌起身:“臣弟岂敢怀疑皇兄!徐公之言,当做玩笑听了便罢,臣弟也是万万不觉得皇兄会当真的。臣弟只想替皇兄与皇侄守好这大周江山,断然没有旁的想法,还请皇兄明鉴!”说罢竟是作势要跪。
“诶,你这是何苦!”秦煜阳伸手要去扶他起来,动作大了些,又引起一阵咳嗽。“兄弟同心无间,你我都明白便是了,旁人的话,朕不去信,你也不要信。”
楚清音诺诺应着,将诚惶诚恐的姿态做足了,这才重新坐回位置上。心中却是暗自叹息,缠绵病榻的皇帝与风华正茂的摄政王,站在这个立场上两人不彼此防备才是反常。这种事儿心照不宣便好,皇帝却偏偏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越是强调亲密无间,也就越是代表着他果然还是忌惮着秦景阳的。
不过当然,比起宫中的其他人来讲,皇帝所做的已经是很不错了。在心里顺手给襄王点了根蜡烛,楚清音见秦煜阳面露疲倦神色,便顺势道:“左右无事,臣弟这便回府去了,也好早日伤愈,继续替皇兄分忧。也请皇兄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操劳了。”
“嗯,也好。”秦煜阳颔首,倒也真不留他。于是楚清音便起身,告辞后向外行去。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却听见皇帝突然在背后说道:
“对了。你若有空,不妨顺路去东宫看看秦曦吧。”
……看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虽然说请假但我还是更!新!了!酷爱了表扬我!
和王爷的其他亲戚比起来,黄桑真的算是一个正常人……
猜猜看楚二会不会去看她的未婚夫?233333333333
【预告:秦景阳:纸条看完烧掉。楚清音: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会留着这玩意的错觉?】
☆、第一次沟通
最后楚清音还是没有去东宫。
经过了二度的灵魂转换,她当然能够猜到,昨天第一个穿成楚二姑娘的正是摄政王本人。虽然不知道这个糟糕的局面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但既然人家原主还活着,而且对这具身体还拥有一般的使用权,那在她最好也尊重一下对方的意见,别擅自做出决定。一切都靠拖字诀,等到晚上秦景阳回来了,再去自己处理。
早上来上朝,那是迫不得已,但去东宫就能省则省了。楚清音以秦曦上午要随太子太傅研习经义,不便打扰为由婉拒了皇帝的提议,后者倒也没勉强,吩咐一句好好养伤,便放她离开了。
对于楚清音来说,这一个上午过得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交道的不是人精就是大佬,再不就是人精加大佬,再加上自己底气不足,每说一句话都要揣度一番,生怕出了岔错,让人看出破绽来。
时时刻刻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就是,还没等回到摄政王府,她就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