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波微动,又看谢岫。
谢岫自李悯进来便规规矩矩行礼、起身、低头退避。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试图引起李悯注意、向李悯示媚的动作,一点都没有。相反,她的肢体和神情比起之前,有略微的僵硬,她的身体在蜷缩内收,这代表她不想引起李悯的注意,她想躲避开李悯,甚至,她对李悯有反感的情绪。
她还真是和东宫别的女人不一样呢。方锦安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联想:莫非,她心中是倾慕阿绣的,故而虽是被家中安排着进了东宫,却也不愿承宠于李悯?
这个想法让方锦安心中一乐。
她却哪里知道谢岫见了李悯,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
李悯于一十九岁上受封太子,到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谢岫记忆里,前世的此时,他大权在握,政务顺遂,帝皇看重,臣子悦服,正是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唯一不顺心的,就是娶了方锦安做太子妃。故而他对方锦安的厌弃赤/裸裸不加丝毫掩饰、节制。
可是现在站在眼前的李悯,行事与前世明显不同。
谢岫曾受他宠爱三年,自认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所以她能分辨出,李悯纵然是来看望方锦安,纵然是平心静气问候方锦安的起居,可是他的声音是虚的,里面没有感情;他的眼神是浮着的,他没有把方锦安放进眼里。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倾,这表明眼前的人或事不得他欢心。
他仍是厌恶方锦安的。可是现在的他,把这份厌恶收敛了起来,谨慎小心地与方锦安虚与委蛇,维持了面子上的情分。
为何会有如此改变?
这疑惑在谢岫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未曾深究。她立刻又想,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李悯与方锦安的缘分,一如前世,并未改变。
李悯还是与前世一样,不曾得知,那件事情。
思及那件事情,谢岫一时恨的全身发抖:三年的恩爱,说不完的浓情蜜意,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随手可弃的替代品......
一时又极想放声大笑大喊:李悯,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藏在心底,爱的成痴成狂那个人,她就在你身边啊,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付出了怎样代价来到你身边,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亦如你爱着她般爱着你......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了!我绝不会让你知道!
不,等等!谢岫又想:还是如前世这般,等方锦安凄惨身亡,才让李悯发现一切,发现他错过了什么,践踏了什么,这才爽快!没错,该让他伤的比前世更为惨烈才对!只是她不会再牵涉其中了,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三尺白绫赐死的悲惨境地,沦落到付出真心一场,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的可笑境地!
“良娣,良娣?殿下与您说话呢!”凌波焦急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抬头一看,李悯可不正微挑了凤目看着她?
“臣妾失仪!”谢岫收了思绪,惊慌俯身下拜——前世里,李悯最喜她娇媚活泼,那么今世既不想再承宠于他,便要装出他不喜的拘泥无趣。
果然李悯便转过了头,起了身:“孤还有政务处理,先走了。”
“臣妾也不打扰娘娘休息,告退了。”谢岫未曾想见了李悯一面,情绪波动的如此厉害,竟是一时半会儿有点支撑不下去的感觉,便也起身告辞。
方锦安目送她背影离去。“难不成她当真思慕阿绣的?”她小声嘀咕。
殿中又恢复成死寂一片,并无有人与她解惑。
方锦安微微叹口气。
“娘娘,该进早膳了。”云见道。
方锦安看看水漏,早过了早膳的时间了。“没胃口,不吃了。”她摇摇头。
“那要喝药吗?”云见又问。
方锦安点点头,云见便示意宫人把她要喝的药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