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下雪了?

朦朦胧胧间睁眼,却似乎看到榻边帐外站了一条熟悉的身形。

“祁炎……”纪初桃倏地坐起,喘息着掀开帐帘一看,屏风外空荡荡的,哪里有祁炎的身影?

可窗户分明是半开的,檐下灯光洒进来,镀亮了飘飞的雪絮。

第66章 冬祭   “护身符”是假……

隆冬黑夜漫长, 五更鸡鸣,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霓云坊内,一名油头粉面的纨绔衣衫不整, 一手提着裤腰带,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着, 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云娘, 给爷亲一个”。这厮俨然醉得不分东南西北, 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恩客留宿的花楼, 朝僻静的后院跌撞而去。

和前院揽客的热闹花楼不同,后院漆黑死寂,坟冢般阴森森没有一丝人气。

“嘶, 什么鬼地方,连盏灯笼也无!”醉酒的纨绔打了个冷颤,穿过院子, 稀里糊涂推开一扇门, 唤道,“云娘!小娘皮, 过来伺候……”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抹冷月般的寒光闪过。

那醉酒的纨绔发出“嗬”地一声, 瞪大双眼,喉咙处一线极细的血痕。

下一刻,鲜血喷薄而出,他如断线的木偶般倒下, 死得没声没息。

“何人?”厅内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回禀大人, 是只走错了地方的醉猫,属下已处理干净。”说着,杀人者拖着那具刚倒下的尸体离去, 在雪地里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暗色血痕。

府兵泼了热水洒扫,很快,阶前的那点血迹也没了,空荡干净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厅中,琅琊王纪因按膝而坐,手中不住盘着两颗麒麟纹核桃。而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祁炎与姚信,更有京中巡城御史、府兵统领八、九人。

“王爷,今夜密谋大事,为何不让前院花楼歇业?”一名下属道,“人员往来,太过危险。”

纪因一派雍容气度,徐徐道:“自古富贵险中求,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若歇业关门,无异于此地无银,反叫人疑心。”

说着,纪因盘了盘手中的麒麟核桃,将话题引入正轨:“今在座诸位,皆为大公主纪妧所忌,虽满身功勋、忠心为主,却落了个贬罚不一的下场。当年先帝迫于无奈命大公主摄政,今妖妇挟天子篡权已有九载,迟迟不肯放权,党同伐异,欲取帝而代之,先帝每每托梦于本王,未尝不垂泪叹息江山毁于妇人之手。”

大战在即,总要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鼓舞士气,或受命于天,或颠倒黑白……

祁炎不动声色,纪因的手段都是他平日玩剩的。

只是,按照纪因老狐狸的性子,不会冒险将所有的棋子召来厅中,定然还有什么后招埋在暗处。

正想着,纪因的声音传来:“承天门乃宫城重要防守之地,这头阵还需交给战无不胜的祁将军攻克。一来,祁将军声名显赫,能震慑负隅顽抗的大公主麾下;二来,承天门一破,我等才能一鼓作气围困长信宫,逼大公主纪妧交权!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祁炎面不改色,抬起锋利的眉眼,起身道:“臣走至今日,已无退路,愿听王爷差遣!”

“好!很好!”纪因抚掌,端起酒盏起身道,“成败在此一举!愿与诸君满饮此杯,顺应天命,誓以死清君侧!”

碎雪纷纷,众人纷纷举杯应喏。

两刻钟后,雪停了,天际传来隐约的鸡鸣。

谋士自屏风后转出,朝着手盘核桃的纪因一拢袖道:“王爷,您将攻破承天门这样重要的人物交给祁将军,是否太过草率?属下自恃目光毒辣,却唯独看不懂祁将军心中所想,此人年纪轻轻,绝非好掌控之人,让他举荐姚信已是冒险……”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本王不曾想到?”

纪因悠然饮酒,笑道,“危险就对了。只等他替本王攻破承天门,就没了最后的利用价值,本王自会将‘谋逆’之罪扣在他头上,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替本王去死。本王便可顺理成章地夺过他的军权,以‘救驾’为名义逼宫,岂不名利双收?”

谋士恍然:“王爷英明。只是祁家在军中颇有声望,若是负隅顽抗,想杀他并非易事。”

“所以,本王还需一个人质,让他们投鼠忌器。”纪因冷冷一笑,两枚核桃在他掌心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

天际一线微光,将城门楼阁檐上的积雪映成清冷的蓝白色。

城门外无一行人,护送天子和长公主前往郊庙祭祀的镇国军亲卫,已整装待发。

宋元白一身戎服,手勒缰绳控制身下马匹,奇怪道:“琅琊王那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承天门乃是宫城重要防线,攻破它则是首功,纪因怎舍得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祁炎的战甲折射出霜雪的冷光,骑在乌云盖雪的战马上,瞥着宋元白憨憨的小白脸道:“对于逼宫之人来说,最倚仗的是什么?”

宋元白摸着下巴:“当然是军权……难道是因为你有军权,他才这般信任你?”

祁炎道:“军权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这样的道理,纪因不会不明白。

宋元白虽然玩世不恭,却并不傻,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利害。

“所以这是一场‘局中局’,琅琊王那厮想借‘承天门兵变’坐收渔利,趁机夺你军权?”

宋元白大惊,“那你还答应?趁机杀回去将琅琊王的老巢端了,岂不痛快!”

祁炎冷然一笑,眸子扫过整整齐齐列队的祁家军,沉声道:“再精彩的局若是少了看客,何来痛快?我想要的,不仅是一场胜利。”

“但你动用了穷奇……”宋元白小声叹道,欲言又止。

许久,他叹了声,拍了拍祁炎的肩道:“罢了罢了,你一向比我老谋深算,其中利弊你定是早有抉择,我便不说什么了。”

祁炎想起了方才潜入公主府时所见之景,纪初桃果然好好戴着那枚穷奇玉,连睡觉都不曾取下,不由微微松动眉头。

片刻的温和,他又重新沉下眉眼,一夹马腹道:“按计划,启程!”

……

纪初桃在榻上失神许久,她隐约好像看见祁炎站在帐帘外的屏风后,对她说:“好好待在府中,等我归来。”

然而惊醒一瞧,屏风后却是空荡荡的,仿佛方才那朦胧的身影和嗓音只是梦中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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