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女史道了声“是”,又问:“这次的事既非您的安排,又不是二殿下插手,则说明三殿下府里还有别的细作。你看要不要出手……”
“不必。”纪妧挑着凤眼,若有所思道,“本宫也想看看,永宁能走多远。”
……
“所以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你以为她是在馋你的身子,一怒之下顺水推舟,却不料她根本不知道下药这回事,反被你吓跑了?”
僻静的酒楼上,宋元白盘腿坐着嗑瓜子,憋得嘴角抽搐才没有当着祁炎的面笑出声来。
祁炎抱臂倚在雕栏边,背映着冬日寒光,神情相当不好惹。
宋元白从小就怕他。祁炎人狠话不多,真动怒时,是会将人按在地上揍的,偏生自己还打不过他。
宋元白只好将瓜子放回果盘中,拍了拍手,正色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你向来定力极强,普通的药根本拿你没办法。记得两年前忠勇伯世子在你酒水中动手脚,想用风尘女子坏你名声,你当时可是丝毫不受影响,神志清醒地砸了他整座别院……怎么换了三公主,这就么不禁扛了?”
祁炎皱起眉头。
或许真正让他失态的不是那碗药,而是……
“我说,你该不会心动了罢?”宋元白不怕死地戳他逆鳞。
祁炎骤然抬眼,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宋元白反倒一愣,揉着鼻尖失笑一声:“我就随口说说,你作甚这般反应?何况三公主人美心善,喜欢她不很正常么。”
“只是利用。”祁炎并不想从宋元白轻佻的话里听到纪初桃的名字,却没来得及思索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冷淡道,“她很好掌控,不是你说的么?”
宋元白被无端扣锅,恨不得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只是利用?那你吓跑了人家后,干嘛一个人躲在这儿生闷气!
腹诽归腹诽,宋元白还是很讲义气的,将月牙凳挪近些,与祁炎一起凭栏远眺:“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琅琊王那边还等着你的回应呢,按照他们的意思,你若能获取三公主的信任也未尝不是好事,可以里应外合,共谋大业。”
祁炎嗤了声。
那晚的药比普通的合欢散更为凶猛,纪妧和纪姝虽然有可能对自己动手,却不会拿自己的妹妹冒险。那么这京都党派之中,还有谁费尽心思也要将他和纪初桃绑在一起呢?
纪初桃的身边,还隐藏着一股独立于祁家、大公主及琅琊王之外的第四股势力,更隐秘,也更危险。
小小的公主府中汇聚了各方暗流,这么看来,纪初桃身上的确是最好的突破口。
“你有何主意?”祁炎突然开口。
宋元白一脸莫名,眨眨眼:“什么主意?”
“让她信任我。”自那晚已过去了七八日,纪初桃再未理会过祁炎。这种不堪一击的“信任”,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够。
祁炎抬起下颌,漠然道:“讨好女人,你比我有经验。”
宋元白张着嘴,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若非和他认识了十来年,宋元白险些以为他被人夺舍了。
狗头军师宋元白很快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按照鄙人经验,三公主那样天真单纯的人,引-诱和用强都是行不通的,只会吓跑她。得循序渐进,以诚动人……”
“怎么说?”祁炎不动声色,在宋元白身边坐下。
“首先,你要去道歉,消除那晚的芥蒂。待她原谅你了,再开始第二步,重新建立好感。”
“如何建立?”
“有一百试不爽的绝招——英雄救美。”宋元白摸着下巴道,“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她最孤立无援到时候出现,是最容易俘获芳心的。”
祁炎想起了承天门下的一幕。
纪初桃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那一刻,是他离祖父所说的“信仰”最近的一次。
“待她原谅你了,便继续下一步:巧布心思,制造相处的机会。什么泛舟湖上,游玩踏青,垂钓赏雪,共放天灯啦……”
宋元白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说得口干舌燥,一扭头却发现祁炎支棱起一条腿,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早已神游天外,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宋元白叹了声,拍着祁炎的肩道:“放心,兄弟帮你!”
祁炎将过河拆桥发挥得炉火纯青,毫不客气地拂下兄弟的狗爪,起身道:“先这样。纪因那边再来人,你看着办。”
“祁炎!”宋元白笑嘻嘻唤住他,撑着雕栏问,“你取悦三公主,是为公事,还是私情呐?”
祁炎没有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宋元白“唉”了声,自言自语道:“当心啊,再老练的猎手,也会掉入自己挖的陷阱里。”
……
纪初桃从宫里回来,回花厅时,刚好撞见祁炎从对面走来。
纪初桃一见他就想起那晚的尴尬局面,又羞又打怵,下意识顿了脚步。只是这次,祁炎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殿下。”祁炎难得唤住了她。
“嗯……祁将军。”纪初桃只得维持表面的镇定,微笑着问,“有事么?”
空气中带着初冬的寒意,树枝上倒挂的冰条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祁炎长身而立,黑衣劲瘦挺拔,还是一张年少冷峻的美人脸。
很奇怪,明明他那晚的样子凶狠得让人打颤,可穿戴整齐站在身边时又莫名让人安心。
他嘴唇动了动,第一次显出斟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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