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被方才这么一闹,纪初桃一时想不起来了,便红着耳尖软声道:“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去罢。”

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并不令人愉悦,祁炎剑眉微皱。

待祁炎和宫婢们都退下了,纪初桃这才长舒一口气,将那些画卷书册随意一卷,塞入了瓷缸之中,准备寻个机会偷偷拿去烧掉。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

三更天了,花街酒楼的灯笼还亮着。

宋元白打着长长的哈欠,百无聊赖地砸核桃玩,当核桃肉在盘子中堆出一座小山时,一条黑影自后窗闯了进来。

宋元白顺手将手中的核桃朝黑影扔去,带起凌厉的风声,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攥在手里,捏成碎屑。

“祁大祖宗,你可算来了!吃了一晚上的核桃,嘴都起泡了,你瞧!”说罢,他指了指沾满核桃屑的嘴角。

祁炎带着一身水汽,扯下蒙面三角巾,不耐地伸手将宋元白的脑袋拨开,声线也染着雨水的冷:“东西带来了?”

“带了带了,你交代的事,我几时不放心上?”宋元白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硬块,抛给祁炎。

祁炎单手接住,穷奇墨玉在烛光中折射出清冷的光泽。

“看你这身衣着,也没缺胳膊少腿儿,三殿下似乎对你不错。”宋元白反手搭在椅背上,打量祁炎的神色,难得换了正经的语气,“你想清楚了?一旦用了这个东西,可就不能再回头了。”

祁炎收拢五指,冷硬的眉峰上挂着水汽,嗤道:“我若回头,纪妧肯放过祁家?”

“也是。”宋元白颔首,想起朝中的尔虞我诈,不由叹息,斟了一杯酒道,“琅琊王虽有野心,却差点火候,你和他联手,怕是反而会拖累你。”

祁炎摩挲着手中墨玉,道:“当年幼主登基,纪因若有篡位之心,早在八年前就该动手。但却他一直蛰伏,至今方有动作。”

“这点,我也甚为奇怪,”忽然,宋元白似乎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感兴趣的不是纪因,而是他背后那只大手。”祁炎眸色一沉,将墨玉藏入怀中,将三角巾往脸上一拉,起身道,“走了。”

“祁炎,”宋元白把玩着酒盏,玩笑般唤住他,“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条捷径,比你以身犯险要更为妥当……”

祁炎脚步微顿,知道宋元白所说的“捷径”是谁。

但他没有回答,仅是片刻的迟疑 ,便掀开窗户跃下,消失在雨夜之中。

冰冷的雨很能镇静心神。

记得年少时,祁炎不理解为何祖父可以为了皇帝的一句话,便义无反顾地领兵北上,冲锋陷阵。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祖父壮硕如铁的身躯渐渐伛偻干瘪,身上的伤痕一道叠着一道,几乎看不出一块好肉……

他为大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弥留之际,祁炎跪在榻前问他:“值得么?”

祖父没有回答,只用浑浊苍老的声音虚弱反问:“……炎儿,你有没有遇见一个人,即使全天下人都辱你骂你,他也依旧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你?”

那时,祁炎的眼神是空洞的。

他十三岁就跟随祖父出入战场,不是因为忠君爱国,而是单纯的征服欲。

“孩子,你心中没有信仰啊。”祖父一语道破。

祖父的“信仰”是先帝。

二十余年前,尚是皇子的先帝孤身一人闯入祖父的地盘招安,在全天下都举而讨伐的节骨眼上 ,以一人之力保下了祁家。

祖父没念过书,只知道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对于祁炎来说,却是迂腐至极。

先帝只是利用祁家夺储,坐稳自己的龙椅而已,偏偏祖父看不出,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受骗。

或许宋元白说得对,取悦纪初桃是完成计划的绝佳捷径,那个小公主太干净单纯,以自己的条件,完全可能将她握于股掌……

但他没有。

压制这个疯狂的想法,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善意。

第20章 救美   他是本宫的驸马……

一场雨过后,寒气透骨,公主府上下都换上了冬衣。

今日是纪妧生辰,于长信宫举办家宴庆祝,纪初一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因要进宫,她换了稍稍庄重些的妆扮,裙裾嫣红,鬟发轻绾,两边各坠一对珠花,行动间摇曳生姿。

出了殿门,便见祁炎一身劲瘦挺拔的武袍负手而来,像是黯淡初冬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纪初桃眼睛一亮,拉长语调唤:“祁炎!”

“殿下。”祁炎随意抱拳,躬身时腰背线条极为好看。

“你随本宫一起进宫罢。听晏行说,十字街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待午宴过后,我们一起去。”纪初桃盛情相邀。

那晚她唤祁炎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结果被二姐那些不正经的东西扰乱心神,一时给忘了。

祁炎眸色一动。他感兴趣的不是上街游玩,而是入宫。

纪初桃大概还不知道,光明正大带一个“裙下臣”进宫,意味着什么。但对祁炎来说,兴许会是个好机会。

“好啊。”祁炎答道,敛眸盖住眼底的深沉。

不知此番入宫,又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自己呢?祁炎压下心中翻涌的阴晦反叛,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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