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将近,瑰丽的晚霞铺在屋脊上,远处尚能听到三千暮鼓声声,有着与深宫中截然不同的热闹宽阔。
挽竹、拂铃与纪初桃一同游逛新府邸,见纪初桃有些心不在焉,宫婢们相互使了个眼色,问道:“殿下可是累了?要不,咱们就在这儿歇息一会儿罢。”
“也好。”纪初桃舒了口气,坐在花厅外的秋千椅中休憩。
一闲下来,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起午后,二姐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面首”时的画面。
那句“祁小将军那样的”一出,四周瞬时安静下来。
当时的气氛不说也罢,总之大姐未置可否,不苟言笑的样子着实让人揪心。
纪初桃能猜到,这次定是又失败了……
将堂堂镇国侯世子、炙手可热的少将军送到她府上来做侍臣,这不是比杀了他还荒唐么?大姐怎么可能会答应!
都怪自己当时救人心切,未曾细思便鲁莽开口,死局未曾解开不说,还让惹得大姐不快……
看来,明日得进宫一趟,莫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
正盘算着,忽闻轻快的脚步声靠近,一个清朗的少年音于身后响起,唤道:“三殿下,吃点心么?”
纪初桃回头,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宦官服侍,捧着一盘花色各异的糕点,娃娃脸小虎牙,笑起来的样子别有天真之态。
“你是谁?”挽竹叉腰问道。
“两位姐姐好,我是二殿下送来服侍三殿下的内侍,叫小年。”
叫小年的小太监嘴甜伶俐,将糕点轻轻搁在石桌上,又朝廊下指了指,“拿扇子那个,是协助三殿下管理封地税收和内务的公主府令,晏行晏大人;挽弓的那个,是负责保护殿下的侍卫统领,霍谦霍大人。”
纪初桃顺着小年所指望去,这才发现廊下不知何时立了两人:一文一武,一白一暗。
手持折扇的儒雅男子撑在雕栏上,笑吟吟朝纪初桃打招呼:“三殿下好啊!”
晏行虽是文人打扮,却并不古板拘束,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再“哗”地抖开,一袭白衣飘然洒脱。
而霍谦则更为沉默,远远朝着纪初桃行了个礼,姿态十分尊敬。
纪初桃尚对二姐塞进来的那些面首心有余悸,见到晏行等人,不由警惕起来,道:“是二皇姐让你们来的么?若是来做……那个,本宫可不需要。”
“面首”二字,她终是难以启齿,只好用“那个”代替。
晏行竟然听懂她的意思了,朗声一笑道:“殿下别担心,我们只是上头两位殿下派来服侍您的普通侍臣,只卖才,不卖身。”
纪初桃这才放下心来,又好奇地打量三人一眼,心道:二姐的眼光真是老辣,连送来的太监和管家、侍卫都是这般样貌周正之人……
只是和祁炎比,到底逊色了不少。
“那些男人暂且安置在后院春露阁中,殿下待如何处置?”晏行拱手一礼,打断了纪初桃的思绪。
“先放着罢,没有本宫的命令,别让他们瞎伺候。”纪初桃想了想,又补充道,“待以后寻了机会,再放他们出府去。”
晏行道了声“是”,又问:“食邑赋税账本,您可要瞧瞧?”
“让拂铃同你管着,有问题再来向本宫禀告。”账本这样重要的的东西,还是得让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经手才放心。
纪初桃安排好几件大事,已是日落西山,到了传晚膳的时辰。
府邸的厨子是从御膳房中拨出来的佼佼者,做的菜甚合纪初桃的口味。酒足饭饱,生辰日到了尾声,兴奋了一天的纪初桃有些倦怠,便让宫婢备好热水,准备沐浴更衣就寝。
不知是汤室的暖池太过舒服,还是她太过劳累,泡澡到一半竟然趴在汤池边缘睡着了,直到外头传来窸窣的说话声,她才滑入池中惊醒。
呛咳了一声,她重新爬起坐好,迷迷糊糊问道:“何人在说话?”
外头候着的宫婢道:“禀殿下,是宫里的秋女史来了。”
纪初桃看了眼纸窗外沉沉的夜色,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哼了声:“这个时候,她来作甚?”
宫婢道:“奴婢不知。”
“罢了,本宫去瞧瞧。”
纪初桃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让挽竹伺候她穿衣,稍稍擦干头发,便随意裹了件斗篷出去。
寝殿内灯火通明,司寝女婢们掌灯立于殿门外,迎候纪初桃。
秋女史果然站在殿阶前,双手交握于身前,朝打着哈欠缓缓而来的纪初桃行礼:“奴婢奉大殿下之命,前来送样东西给三殿下。”
纪初桃顿了脚步,兔绒斗篷外一张脸明丽无双,好奇道:“什么东西,要劳烦你亲自送到本宫的寝房来?”
秋女史并不细说,只朝寝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三殿下去看看便知。”
纪初桃正欲进殿,却见秋女史便向前一步,拦下了挽竹和拂铃。
“秋女史这是何意?”纪初桃皱眉。
秋女史一个外人,竟敢在她的府邸拦下她宫婢,是真以为自己不会发脾气么?
见纪初桃沉了脸色,秋女史忙敛眉道:“三殿下息怒,她们不方便进去。”
“有何不方便的?”
秋女史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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